第五卷 真相大白 第七章 十一月六日晚上(第3/4页)

“我能去吗?我能去吗?”她呻吟着。“他没那么伟大,足以让我委身——他满足不了我的要求!……他又不是扫罗,也不是一个拿破仑式的人物——啊!但是要为了他而违背了我的结婚誓言——这可是一种太可怜的奢侈了!……可我身无分文,不能够独人成行!即使我能那么做,我又能得到什么宽慰呢?我必须挨过下一年,就像我已经挨过今年,像以前那样再挨过后年。我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尽力想成为一个辉煌的女性,可命运却一再反对我哪!……命运对我真是太不公了!”她用一种痛楚的反叛声调疯狂地叫唤着。“噢,让我置身于这样一个充满欺骗的世界真是太残酷了!我本来有能力做好多事情;但我一直受到非我所能决定的事情的伤害、折磨和摧残!噢,老天竟弄出这样的酷刑来折磨我,可我根本没做出半点对不起老天的事啊!”

尤斯塔西雅在离家出走时,正如她所猜测的,她不经意间看见的远处亮光,正是从苏珊·纳萨奇那幢小屋的窗户里透出的。但是尤斯塔西雅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屋里的那个女人正在干些什么。就在苏珊在晚上早些时候看见她的身影经过后没过五分钟,她生病的小男孩便叫了起来,“妈,我难受死了!”孩子的叫声使这位母亲想到,肯定是尤斯塔西雅的经过产生了一种邪恶的影响力。

正因为如此,苏珊便没有像往常那样,干完晚上该干的活儿便上床睡觉。为了抵消她想象中可怜的尤斯塔西雅正在施行的可恶魔法,男孩的母亲忙不迭地搞起了一种可怖的迷信活动,这种法术不管弄在谁的身上,都会使这个对象浑身乏力、萎缩,并让他彻底灭亡。在当时的年代里,这种做法在埃顿荒原上很盛行,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

她手执蜡烛进了里屋,在那间屋里的其他各种器皿中,有两个很大的褐色平底锅,里面装了或许有约一英担[5]的蜂蜜,是在上一个夏天里蜜蜂的劳动成果。在平底锅上面的架子上,有一大团半圆形的光滑的黄色固体,那是同样从蜂巢中提取的蜂蜡。苏珊取下了这块蜂蜡,切下了几片,把它们堆放在一把铁勺子里,然后她拿着铁勺回到起居室里,把铁勺放在火炉里滚烫的炉灰上。等蜂蜡变软,成为带黏性的一团时,她把这几片蜂蜡捏在一起。这时她的脸色变得更为专注。她开始把这团蜡捏成某种形状;从她熟稔的动作中,显见得她正在努力把它捏成一个预先想定的形状。这个形状是个人形。

在大约一刻钟里,她把蜂蜡加热、捏弄、切割和旋动捻搓,把这个雏形人形切分开、捏合拢,最后捏成的人形一眼就可看出是个约有六英寸高的女人形体。她把这个人形放在桌上让它变冷变硬。与此同时,她拿起蜡烛上了楼,来到小男孩的床前。

“你注意到没有,宝贝,今天下午尤斯塔西雅太太除了那件黑衣服外还穿了什么?”

“她的头颈里围了一条红缎带。”

“还有别的吗?”

“没了——除了那双浅帮鞋。”

“一条红缎带和一双浅帮鞋,”她自言自语道。

纳萨奇太太走到外面寻找起来,最后她找到了一段最窄的红缎带,她把红缎带拿到楼下,系在蜡人的脖颈里。然后她从窗边那只摇摇晃晃的写字台里取出墨水和一支羽毛笔,把蜡人的脚涂黑,就像是脚上穿着鞋;还在每只脚的足背画上了交叉线条,就跟那些日子里浅帮鞋的带子一样。最后她在蜡人的脑袋上部绑了一点黑线,简单表明头上戴了一个罩住头发的发网。

苏珊把人像握在手里,伸直胳臂,满意地注视着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对任何熟悉埃顿荒原上居民的人来说,都可以认出这个蜡人就是尤斯塔西雅·约布赖特。

这个妇人从窗台座的针线筐里拿出一张别满大头针的纸,这种又长又黄的大头针的针头在第一次使用时就会掉落下来。她开始把这些针插在蜡人的全身各处,看得出她是咬牙切齿地在做的。或许插了大约有五十根针,有的插在蜡人的头部,有的插在肩部,有的插在身体上,有的是从脚底直刺向上,直到这个蜡像全身都插满了针。

她向火炉转过身。炉里烧的是泥煤;尽管烧过的泥煤留下了堆得高高的灰烬,灰烬的外部已有些变黑熄灭,但用铁铲扒去外面,里面的泥煤还显出一道红红的火光。她从烟囱角落处拿了几块新鲜的泥煤,把它们堆在炉火上,火开始蹿起来。她用火钳夹住这个蜡做的尤斯塔西雅,把它放进火里,看着它一点点开始融化。她一边这么做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着。

这是些古里古怪的言语——倒背主祷文——通常是为了对付一个敌人而用,为了获得一种邪恶之力的支持。苏珊用缓慢的装出来的悲哀语调把这些话语念了三遍,等念完后,蜡像差不多融化了。当蜂蜡掉入火里时,一道长长的火苗蹿了起来,火苗进一步吞噬着人形。不时有一根针随着蜡掉下来,在炉火的余烬里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