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归客 第六章 面对面站立(第2/5页)

它在尤斯塔西雅身上产生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在此之前,她就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境地,而这种心境,说真的,使她轻而易举地就会受到最最平常的人的感染。如今有约布赖特在场,她不由更感到心神不宁。

余下的那段戏结束了,那个穆斯林的头被砍下了,圣乔治作为胜利者昂然挺立。没人发出什么议论,就像他们见到秋天冒出的蘑菇,或是春天飘下的雪花一样,不会有什么过多的议论。他们就像演出者本人一样,不动感情地看罢了这出戏。自然,这是每个圣诞节都会有的一段欢庆时光,仅此而已。

戏演完后是一首哀歌,他们一起唱了起来,随着歌声,所有在戏中死去的人默不出声地站了起来,十分骇人,就好像《午夜阅兵》[3]中那些拿破仑士兵的鬼魂一样。接着,门打开了,费厄韦出现在门口,他身旁是克里斯廷和另一个人。他们一直站在门外等戏演完,就像先前演员们在门口等屋里跳舞结束一样。

“进来,快进来,”约布赖特太太说;克莱姆也走上前来欢迎他们。“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坎特大爷已经到了好久了,你们住得那么近,我们还以为你们会同他一起来的呢。”

“是啊,我本该来得更早些,”费厄韦先生说,他顿住了,抬头看看天花板的桁条,想找到个钉子来挂他的帽子;可他发现以往他习惯挂帽子的那个钉子上已经挂上了槲寄生小树枝,而墙上所有的钉子上又都挂满了冬青树枝,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帽子在烛箱和座钟顶之间放稳了。“我本该早些来,太太,”他更为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句,“我可知道宴会是怎么个情况,而且这种时候在人家家里是没什么空地方的,因此我想等你们稍稍安定以后再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约布赖特太太,”克里斯廷恳挚地说:“可爹他太急,简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几乎是没等天一断黑就离开了家。我跟他说,一个老人家这么早去不太妥当,可这话全是耳边风。”

“哼!我可不想干等着让一半的欢乐过去!不管玩什么我可都是身手矫健!”坎特大爷从烟囱座那儿得意洋洋地大声叫道。

这时,费厄韦已经用一种审视的眼光将约布赖特全身打量了一遍。“哟,你们可能会不相信,”他对屋里其他人说,“要不是在这儿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碰见这位先生,我准认不出他了,他变了这么多。”

“你也变了,而且我觉得,蒂摩西,你是越变越好了,”约布赖特说道,扫视着费厄韦结实的形体。

“约布赖特少爷,也看看我,嗨,我是不是变得更好了?”坎特大爷站起身说道,让自己站到什么东西上,使身子高出克莱姆大约半英尺,好让他仔仔细细地看看。

“莫慌,我们当然会看的,”费厄韦说罢,拿起蜡烛,擎到坎特大爷的脸部上方,只见他审视的对象脸上散发出轻松愉快的笑容,一边像年轻人一样不停开着玩笑。

“你没怎么变,”约布赖特说。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大爷变得更年轻了,”费厄韦不容置疑地补充道。

“我并没有想要这样,而且我对此一点不感到骄傲,”快活的老人说道。“可我就是没法治好我的好奇心;我承认那是我的不是。不错,大伙都知道,坎特大爷向来总是那样。不过,克莱姆先生,在你旁边一站,我可什么东西也算不上了。”

“我们大伙都算不了什么,”汉弗莱低低地说了一句,充满了赞美的口气,他并不想让旁人听到他的话。

“真的,要不是我在当年的特棒民团——当时我们是这么称呼这种风光的民团的——当过兵,现在站在这儿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像他那般的二等的气派,甚至三等也挨不上,”坎特大爷说道。“即使是这样,在他身边,我们一个个都还是有点土里土气的。但是在四年[4]那时,大伙都说,在整个南韦塞克斯没一个人比我更出众了,那天大伙儿以为波尼[5]绕过岬角登陆了,于是我跟民团的伙伴们冲出蓓蕾口,在急匆匆经过商店橱窗时,我那模样可真棒。我站在那儿,挺拔得就像一棵小白杨,扛着火枪,带着刺刀,套着护腿套,我的领圈硬得愣要把我的下巴都给锯去了,我的装备就像北斗七星一样闪闪发亮!一点不假,乡亲们,在我当兵的日子里我真是个受看的靓人儿。你们真该在四年上瞧见我才是!”

“上帝保佑,克莱姆少爷的模样完全跟他母亲家的人一样,”蒂摩西说。“我跟她的兄弟们很熟。在西韦塞克斯从来没做过比那更长的棺材,可即便如此,据说,还得把可怜的乔治的双膝弄得缩起一点才行。”

“棺材,在哪儿?”克里斯廷凑近了一点,问道。“费厄韦先生,有没有哪个鬼魂显过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