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个女人 第六章 天际处的人影(第6/6页)

“我不会为此而感谢你,”她说着,转过身去,这当儿她的愤怒就像地热一样布满了她的全身。“你高兴的话尽可以再去雨冢,但你不会再见到我了;你可以叫喊,但我不会去听;你可以引诱我,但我再也不会委身于你啦。”

“这种话你以前已经说得够多的啦,宝贝;不过,像你这样脾性的人是不会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么坚持的。在这种事上,我这种脾性也是不会这样的。”

“这就是我费了这么大劲争来的欢乐,”她苦涩地低语道。“我为什么还想再次把你叫来?达蒙,真奇怪,我心里不时会起冲突。在你弄得我伤心过后,等我平静下来时,我想,‘难道我拥抱的只是一阵雾?’你是一条变色龙[10],现在你身上显现出的是一种最丑陋的色彩。回去吧,要不我会恨你的!”

他心不在焉地朝雨冢看了好一会儿,约莫有数到二十的光景,他才做出一副对这话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是啊,我该回去了。你还想再见到我吗?”

“除非你对我承认,婚事没办成是因为你最爱的是我。”

“我觉得这样说并不是个好计策,”怀尔德夫笑着说。“你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那你就告诉我吧!”

“你知道的。”

“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还是不跟你谈起她的好。我还没跟她结婚;我服从你的召唤来了。这就够了。”

“我点篝火只是因为我太烦闷了,因此我想学学隐多珥的女巫婆召来撒母耳的灵魂[11]那样把你召来,这样我可以寻得一点乐趣,也可以看到我控制你的力量。我断定你会来的;你果然来了!我已经显示了我的力量。走一英里半路到这儿,又走一里半路回家去——为我摸黑走三英里路。这难道不足以显示我的力量吗?”

他朝她摇摇头。“我太了解你了,我的尤斯塔西雅;我太了解你了。你的性格特点没有我不了解的;你那热烈的小心儿是没法玩出这么个冷血把戏的,也不能因此解救出你这颗小心儿。黄昏时我就瞅见一个女人在雨冢上往下直盯着我家瞧。我想,是我在你把我弄出来之前,先把你勾出来的。”

这会儿,十分明显,怀尔德夫的旧情又复燃了;他朝前俯过身去,似乎想将自己的脸贴到她的脸颊上去。

“噢,不,”她说,不依不从地跑到了残余篝火的另一边。“你这是想干什么?”

“要不我能吻吻你的手吗?”

“不行,你不能。”

“那么我可以握握你的手吗?”

“不行。”

“那就算了,我祝你晚安。再见,再见。”

她没作回答,他以优美的舞姿鞠了一躬,像来时一样,走到水塘的另一边,消失了。

尤斯塔西雅叹了口气;这不是一个女子的脆弱的叹息,而是一声使她浑身一阵颤抖的叹息。每当一道理智之光像一道电光一样,照亮了她情人时——有时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就会看出他的缺陷,这种时候她便会浑身颤抖。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她又坠入爱河。她知道他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可她还是爱他。她将还未烧尽的木柴四散踢开,立即进了屋,摸黑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在黑暗中只听得她脱衣服时发出的窸窣声,还不时夹杂进几声沉重的叹息;十分钟后她躺在床上睡着了,即使这时她浑身还时而发出一阵颤抖。


[1] 轻罪即天主教中可饶恕、可赎的小罪,而大罪也即天主教所谓的能使灵魂死亡的七大罪,即骄傲、贪婪、淫邪、忿怒、贪食、嫉妒、懒惰。

[2] 在公元前55—54年间,恺撒对英格兰的入侵总是在夏季发动;尽管如此,他的入侵也总是没到达过埃顿荒原。

[3] 按荷马的描绘,辛梅里安人居住在古老世界的最东端,那是一片永久黑暗的土地。

[4] 即每年的9月29日,是英国四大结账日之一。

[5] 萨福(约公元前612—前?),古希腊女诗人。

[6] 萨拉·西登斯(1755—1831),英国悲剧女演员,以扮演莎剧《麦克白》中的麦克白夫人而名噪一时。

[7] 伯沙撒为巴比伦的最后一位国王,酒宴时忽有人指出粉墙上显出了警告他要失败的字迹。事见《圣经·旧约·但以理书》第5章第5节。

[8] 即盛产于希腊帕罗斯岛的一种大理石。

[9] 马格努斯(1200?—1280),德国经院哲学家、神学家,用亚里士多德学说解释神学,谓科学即信仰的准备和先导,代表作为《亚里士多德哲学注疏》,传说他花了三十年工夫制作了一个铜人像。

[10] 原文“chameleon”,也有感情多变之意。

[11] 事见《圣经·旧约·撒母耳记(上)》第28章。以色列王扫罗命令隐多珥的女巫将撒母耳的灵魂召来,撒母耳的灵魂预告他第二天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