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十九 命运之轮(第2/4页)

一种无形、无名的恐惧在斯坦顿·卡尔里斯的头脑中蠕动。死亡,死亡的故事,残忍可怕的故事在他的皮肤下瘙着痒,直通他的大脑,然后在里面生根发芽。

他逼着自己回到读心上来。“我告诉你,朋友:我看到了你的未来,就像线轴上抽出的线一样,你未来生活的轨迹。我看到了男人,一群男人,他们在威胁你,问你问题。不过,我还看到一个男人,比你大,他会改变你的命运。”

黑人小伙站起身来,又蹲在地上,大腿随着车厢的节奏一起振动。“先生,你以前肯定干过算命,你跟他们讲话一个路数。放轻松。你寿数还长着呢,我告诉你。”

白人流浪汉一跃而起,俯身蹲在敞开的门前,手撑在车厢壁上,望着疾驰而过的原野。火车呼啸着通过了一座水泥桥,河流在月亮下泛着金光,然后就不见了。

“你最好往后站站。你站着看风景,有人可是在停车的地方盯梢,看见你以后就通知前面的人。那些人都藏在高耸入云的橡树里面,等车减速就把你拽下来,扒个精光。”

斯坦猛一回头。“听着,孩子,你把一切都看了个通透。这又有什么意义?什么样的神会把我们放到这样一个可恶的、臭气熏天的屠宰场里?有人喜欢把飞虫的翅膀撕下来。活着,饿着,为了一顿饱饭大打出手,这又有什么用?世界都疯了。越往上的人越疯。”

黑人小伙的声音放低了些。“你说吧,兄弟。把那些混账东西都抛开,过来说吧。咱们路还长着呢,面对面侃侃大山也没什么不好。”

斯坦呆呆地从门前走开,蜷缩在角落里。他想要呼喊,想要大哭,想要再次感受莉莉丝的嘴,感受她压在自己身上的乳房。啊,老天啊,我落到这步田地。我要诅咒她,这个满嘴谎话、把人坑死的婊子。他们都一样的。但是,莫莉,那个迟钝的小番茄。一瞬间,他又想要她了。紧接着是一阵难受——她会附在他身上,把他的生命力抽干。迟钝,天哪,还愚蠢。天哪……妈妈。马克·汉弗瑞,诅咒他的灵魂下地狱,这个偷人的混蛋。妈妈……野餐……

黑人小伙又开口了,话语声飘进他的耳朵。“……就这么说吧。你念叨什么呢,告诉我呗,反正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不管你干了什么,我都无所谓。我只管我自己的事。你百分之百会好些的,把负担放下来。”

套我话的混蛋。别理我……他听见自己再说:“星星。几百万颗星星。太空,虚空的太空。没有尽头。腐败的,无用的,无意义的人生,我们被抛进来,又被抛出去,不过是蝇营狗苟,从开始到结束。”

“打炮有什么的?没什么脏的,除非你跑到牛棚里面干,染上阴虱或者淋病什么的。没什么脏的,除非你心里面脏。女孩们为了不用摘棉花,每天在外面站十个、十一个小时,都会跟别人干的。脱裤子要钱,没什么好指责的,她还能躺着歇歇呢。”

斯坦涌上来的绝望感已经消退了。刹那间,他又能呼吸了——大石头似乎从心口搬起来了。

“不过,这背后一切的目的——我们为什么被放在这里?”

“要我说,我们不是被放在这里的。我们是生长出来的。”

“那这整个一团东西是如何开始的呢?”

“不需要有开始。一直都在。有人问我:要是没有上帝创世,世界是怎么来的呢?我反问他们:上帝是谁造的?他们说,上帝不需要被造,他一直都在。我就说,那么好,你干吗不把他也放到世界里面呢?世界也一直都在。我觉得这就够了。他们问我:原罪怎么说?是谁把原罪、邪恶、诅咒放到这个世界里的?我说:是谁把象鼻虫放到世界里的?它是长出来的。好了,有的地方适合出坏人,他们就在那里长出来了——跟象鼻虫一个样。”

斯坦努力地听他讲。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模糊而扁平。“世界糟透了。最顶上的几个人把钱全都拿走了。你要是想要钱,就得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抠出来。然后,他们反过来就把你的牙给打掉。你们干的事情难道不都一样吗!”

黑人叹了口气,他递给斯坦烟叶,然后又给自己卷了根烟。“你说得对,兄弟。你说得对。不过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人们会聪明起来,同时疯狂起来的。你在世界上总不能单打独斗。”

斯坦抽着烟,看着灰色的烟雾向着门口飘去,摇曳着消失在夜空里。“你听上去是个煽动劳工的啊。”

这一次,黑人小伙朗声大笑。“老天呐,兄弟,其实劳工根本用不着煽动。待遇好的话,他们是煽动不起来的。劳工不需要挑动,需要的是团结。”

“你觉得他们脑子能清楚到真去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