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十三 战车(第3/10页)

杰瑞站在门口,身形不太稳,脸上闪着光。“来搭把手?是个胖子!老天啊!”

“不。她在这儿时我还不在。我是八年前才接手的,我之前是美瑞薇瑟夫人。她后来一直住在盲人之家。白内障,你懂的。”

一个有教养、轻柔的声音说道:“美瑞薇瑟夫人,冒昧打扰,纯粹是我个人的爱好。你看,我是修家谱的,正在查我妈妈这一边的亲属,卡德尔家。我在老城市名册里发现,有个姓卡德尔的人住在这座房子里,大约三十五年前,您当时是这里的房东。当然了,您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年轻人,我当然记得。她是个好女孩。多丽丝·卡德尔。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是血液中毒什么的吧。我带她去医院。太晚了,死了,埋在公共墓地。我不知道她家人在哪。我本来想给她买块坟地的,可惜没钱。我还试过凑份子,可房客们都凑不齐。”

“她是新泽西州卡德尔家的?”

“可能祖上是,我就记得她是宾夕法尼亚州图克斯伯里的人。”

“美瑞薇瑟夫人,你跟马萨诸塞州的美瑞薇瑟家族有关系吗?”

“哎呀,小伙子,你可是问对人了。我祖母是马萨诸塞人,是我爸爸这一边的。你要是对美瑞薇瑟家族感兴趣——”

“卡德尔夫人,我资料差不多收集全了,不过我还有一些公事要问,政府登记用的。”黑色正装,公文包,角质架眼镜,圆点花纹领带,标准公务员形象。

“请进,请进。我一直在找多丽丝的照片。我上次给你看过以后就不见了。”

“多丽丝·梅。她是你的第二个孩子,我觉得。你把照片夹在《圣经》里了,卡德尔夫人。”

他的声音很干瘪,肯定是整天忙不迭地四处走,都累坏了。

“咱们再看看。这——就是这。再往远处看看。你女儿高中毕业的日期,我之前问过你么?”

“她就没毕业。上了一门经商的课,然后就跑去纽约市了,从此再没见过。”

“谢谢你。你说,你丈夫从十三岁就在矿上干了。他当时遇过多少事故?我是说,让他一天或几天不能上班的事故?”

“老天啊,这我可能没跟你讲过!我记得有一次,那会儿我们刚结婚……”

人口信息采集员慢慢地朝着城里唯一的电车线走去,公文包里是一个微缩胶卷,包含一张明信片的正反面。一面是小女孩的廉价照片,在康尼岛拍的。她坐在一艘假的划桨船上,船的名字叫“海风号”,她手里拿着一只桨,身后是涂着漆的灯塔。背面的字写得很清晰,但没什么特点:

妈妈好,大家好:

我目前在康尼岛,仿佛身处世界上最大的集市。阿勇带我来的,这名字傻不傻?我拍了照片给大家看。请转告爸爸和大家,我希望跟你们在一起。代我抱一抱小珍妮。我很快会再来信的。

爱你们的,

多莉

卡尔里斯牧师走上玻璃凹室里的讲台,周围茂密的蕨类和棕榈树把夏日的阳光挡在外面,台下的说话声也匆忙地平息了下来。屋子里其他地方都很阴凉,临街的窗户拉着窗帘。

他翻开带有金片拉环的《圣经》,用手理了理头发,直视着下方天堂来信教会的教众。

“今天上午讲解的经文是《以弗所书》第五章的八、九两节:以前你们是暗昧的,但如今在主里面是光明的,行事为人就当像光明的子女。光明所结的果子,就是一切良善、公义、诚实……”

普雷斯科特夫人来晚了,可恶。还是说,真正有权的人都是这样?他肯定是那种永远迟到的混蛋——以为全世界都会拉起帘子等着他。

蓝眼睛从经文上抬起,微笑着面对台下的信众。屋里大概有二十个人,有几个是被硬拽过来的丈夫,也有个别男信徒。

“亲爱的朋友们,在这个炎炎夏日,我们相聚。主的光辉洒满整个世界,我们要领受祂的智慧……”

塔伦泰尔在哪?她应该来观察普雷斯科特和听众的啊。

“……我们曾经在恐惧、无知、怀疑的暗昧中行走。如今,坚定的信仰照亮了我们世间的道路。”

在阴暗房间的另一端,前门开了又关上,两名身穿印花连衣裙的矮胖女人进来了——是塔伦泰尔和普雷斯科特。狗娘养的!这个白痴又在最后一刻退缩了吗?一丝焦虑闪过。斯坦在想会不会又有人摆了他一道。

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身材魁梧,浅灰色法兰绒正装,头上戴着巴拿马帽。气窗里透进来的微光只能照出他黑色的侧影。此人肩膀姿态带着一股傲气,手里是有资产的——土地、厂房、农田、机器。还有人。两个圆形的、猫头鹰眼睛似的亮片在他头上闪过——他正转身跟普雷斯科特小声说话,那是无框眼镜反射出的暖房里的光。他在后排坐下,把几个椅子拉开,好给双腿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