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八 太阳(第2/5页)

其他来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为了活跃气氛,西蒙斯先生讲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人畜无害的那种。毕竟是要参加降神会,每个人都得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必须把心态调整好,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

门铃响了,坚定而威严。皮巴蒂太太匆忙出来,在大厅的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扳了扳腰带,然后才来开门。门外灯下站着两人,其中的女子年近三十,身材高挑,衣着靓丽,美艳不可方物。但是,皮巴蒂太太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另一名男子身上。

斯坦顿·卡尔里斯神父年约三十有五,手持黑帽,头发在灯下闪着金光——就像太阳一样,她想着。他让她想起了阿波罗。

刚看第一眼,皮巴蒂太太就注意到,他穿着牧师的常服,还有黑马甲小翻领。在通灵师里面,她还是头一次见过穿法衣的。不过,他实在是英俊潇洒,丝毫不显浮夸。每个人都会把他当成圣公会牧师的。

“哎呀,卡尔里斯先生,我就知道是你。你按门铃的时候我就有感应,很清晰。”

“你我之间必定有着完美的振动协律,皮巴蒂太太。有幸向您介绍灵媒,玛丽·玛格丽特·卡希尔。”

回到屋内,皮巴蒂太太向观众介绍了二人,接着又上了茶,太英伦了——就跟请来了真牧师一样,她想着。卡希尔小姐长相如此甜美,可惜没托生在好人家。为了摆脱自己的出身,她肯定已经竭尽全力了吧。哪怕她看上去带着一点卑贱,但她真的好美,唇齿之间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憔悴感,让皮巴蒂太太不禁心悸。灵媒消耗能量很大的——我们真的亏欠她太多。

卡尔里斯先生魅力非凡,声音里有种搅动心魄的力量。哪怕他面对着其他人,也仿佛是专门为你说的。他太善解人意了。

最后,皮巴蒂太太站起身来。“我可否演奏一曲?我经常说,什么都比不上传统的家庭管风琴。音调那么和谐,比钢琴强多了。”

她坐在琴台上,轻敲了一下琴弦。左踏板发出吱嘎的声音,该上油了。她弹的第一首曲子是《古旧十架》,观众一个接一个地跟着哼了起来,西蒙斯先生的男中音很棒。

卡尔里斯牧师清了清喉咙。“皮巴蒂太太,您是否还记得那首美妙的传统赞美诗《约旦河对岸》?这是我虔诚的母亲最喜欢的曲子,我很想现在听一听。”

“我记得。至少赞美诗集里有。”

西蒙斯先生自愿站在风琴旁领唱,其他人跟着哼:

在约旦河的对岸,

在甜美的伊甸园,

生命之树繁盛的地方,

我在那里安歇。

疲惫的人在那里安歇,

疲惫的人在那里安歇,

在约旦河的对岸,

我在那里安歇。

赞美诗结束时,皮巴蒂太太的眼眶湿润了。她知道灵感已经来了。她无声地坐在椅上,闭上双眼,任指尖自己去找到该按下的琴键。每个人都轻唱起来。

愿我们在河边相聚,

这美丽的约旦河。

我们将在河岸相聚,

这从主的宝座下流过的圣河。

她轻柔地奏出“阿门”的旋律,在音乐声的余韵中转向卡尔里斯牧师。他闭着双眼,正襟危坐,双手放在黑色绒裤膝盖上的位置。他开口了,眼睛没有睁开。

“我们的女主人为我们献上了精妙的一曲。琴与墙之间的壁龛太美妙了。我相信,大家悬着的心可以稍稍放下了。让我们怀着谦恭的心,在神面前静静地体会。祂对智者贤人隐藏,却对赤心稚子敞开。”

他睁开眼睛。在皮巴蒂太太看来,她从未见过这样澈碧的眼睛,也从没见过这样如鹰般锐利的凝视。灵力从他身上流出;你只能去感受。

通灵师继续说道:“请西蒙斯太太到祭台那边,紧贴着它坐下。皮巴蒂太太,请您来这一边,坐在她精妙弹奏的风琴前面。我要坐在这里,在她旁边。西蒙斯先生请在您妻子旁坐下。”

一把扶手椅搬到了壁龛内,卡希尔小姐膝盖并拢,直挺挺地坐着,双手交叉紧握。卡尔里斯牧师走进了壁龛。

“你觉得今晚状态如何,我亲爱的?”

卡希尔小姐勇敢地昂起头,微笑着点了点头。

“非常好。你身边都是好朋友。没有人会打破法阵。没有怀疑者会拿灯照你,危及你的生命。没有人会冒着破坏振动灵线的危险从椅子上起身。你身体上发出的灵性力量都会被细心观察,但不会有人去触碰。你没有什么好怕的。你感觉好吗?”

“是的,很好。”

“太棒了。你需要音乐吗?”

卡希尔小姐摇了摇头。“不需要。我感觉——感觉想睡觉。”

“放松,我亲爱的朋友。”

她合上了双眼。

皮巴蒂太太踮着脚把四周的灯灭了,只留下一盏。“壁龛的帘子要拉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