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五 皇后

稻谷与河流之间,皇后端坐于维纳斯的宝座之上

这个夜晚终于安静下来了,唯有虫儿鸣叫。摩天轮冷冷清清,就像指向繁星的骨架。黑暗中只有厨房亮着孤灯。

斯坦走到车旁的草地上,抓着莫莉的手帮她下来,她的手掌温热而湿润。站在他身边时,她突然贴上来,把前额靠在他面颊上。两人几乎一样高。她头发闻起来甜甜的,搔得他下巴痒。他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斯坦,亲爱的,你爱我——对吗?”

“当然了,宝贝。”

“千万别跟人说。不要讲,你跟我保证。我从没让男人这样子对我。真的。”

“你当真?”斯坦对她竟有这么大的力量,这让他一阵战栗。他听出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啊,亲爱的,我是说真的。一开始你弄得我挺疼的。你知道——”

“我知道。”

“亲爱的,我要是之前干过,你就不会弄疼我了。我真高兴是你弄疼了我,亲爱的,我真的高兴。你是我第一个。”

空气很冷,她开始冻得发抖。斯坦把夹克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唉,你对我真好,斯坦。”

“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永远?”莫莉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他,两只手都抓在他小臂上。“你什么意思,斯坦?”

“就是永远。”

“你的意思是,这次演出季结束,然后我们各奔东西?”她的声音里还藏着一个更深的问题。

斯坦已经决定了。他看到了闪亮的、一英尺高的大字,而他笔直地站在台前。莫莉身穿晚礼服,混在观众里,缓缓地沿着过道前行。观众伸长了脖子看她。她真是赏心悦目。两侧的牌子上只写着三个大字:斯坦顿。辉煌时刻。

“莫莉,你喜欢演艺界,是吧?”

“当然了,斯坦。爸爸一直想让我进演艺界。”

“那么,我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向辉煌迈进吧。我们一起。”

她用一条胳膊环住他的腰,两人继续往下走,走得很慢。“亲爱的,这太好了。我正想让你这么跟我说呢。”

“我是认真的。我们两人一定能走上事业巅峰。你科班出身,盘靓条顺。我是说,你长得很美,我们可以创造一套双人暗语节目,把他们全都迷翻。”

莫莉的胳膊搂得更紧了。“斯坦,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爸爸会为我们无比骄傲的。我知道他会的。他会喜欢死你的,斯坦。你话里那种从底层拼上去的豪气,是他最看重的品种。还有对兄弟忠诚,永远不背叛。爸爸说,他希望自己的墓碑上写着:‘丹尼·卡希尔在此长眠。他从没背叛过兄弟。’”

“是这么写的吗?”

“没有。我爷爷不听。墓碑上就写了个‘丹尼·卡希尔’,下面是出生和死亡日期。不过有一天晚上,那是我离开路易斯维尔的前一晚,我跑出去,用粉笔在日期下面写上了那句话。我打赌,粉笔的痕迹还会剩下一点儿的。”

他们回到“一毛秀”,里面只有一盏电灯亮着。斯坦往里瞥了一眼。“没人,孩子。进去干自己的事吧。其他人都去哪了?”莫莉在吉娜舞台的帘子后面换衣服时,斯坦去了一趟厨房,发现大厨正在清洗咖啡壶。“人都哪儿去了?”

“散着呢。警察跟摩天轮和赌博摊的几个人吵起来了。他们连猫窝都搜过了。修理工明天来弄好。我得弄一盆水,好烧热了给他们洗衣服。要咖啡吗?”

“不了,谢谢。我要去找大家伙儿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厨师擦了擦手,点了根烟。

“霍特里沿着公路去找餐车了吧,还是什么的。路边小店,你肯定能看见。他说今天晚上不想在这边待着。无可厚非。看来是有人给警察透了怪人表演的信,所以他们要把你们一锅端,还有摩天轮的事。我听说啊,以前在‘一毛秀’里干文身,还跟普拉斯基起过争执那个男的,正在城里面四处传扬呢。”

“水手马丁?”

“就是那个兔崽子。我听说,他跟镇子上的人乱讲,然后鼓动他们去跟警察说。你能想象戏团里有这种败类吗?真该有人拿把菜刀捅进他下边,把那根棍给切了。”

斯坦听到外面传来低沉的口哨声,就跟厨师说了再见。莫莉站在“一毛秀”大帐的阴影下,穿着黑外套,里面是件白色绸衫,看上去扭扭捏捏的。他抓住她的胳膊,两人就朝着公路走去了。

这是一家专做鸡肉的小饭馆,里面传来说话声和大笑声。他推开了纱门。

大家都坐在一张铺着红色方格桌布的餐桌旁,上面有好几大杯威士忌,还有满是鸡骨头的盘子。霍特里正在发言:

“……就在我听到这小子搬出上帝啊、耶稣啊那套鬼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上道了。我跟你说,那场景真是绝了。老东西的嘴张得有一里地那么大——听得那么认真啊,说一句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