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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在一个明媚的早晨,他去了柏林动物园。现在,他把胡子都刮了,穿着新套装,有个新名字。他漫步在碎石小路,吸着烟斗,偶尔停下来看看动物打哈欠、排泄、抓痒。天空晴朗无云,秋日角度偏低的太阳看上去又大又圆。他看了狮子、骆驼,还有猴子。他看到: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小男孩给一只孤独的斑马喂小圆面包。时近正午,他渐渐失去了观赏的兴趣。这时,他看见了那头熊。它所待的笼子并不比一条船的甲板宽多少。笼子一头有一个小坑,里面装满了水,后面还有一道低矮的砖拱墙通向装有稻草的巢穴。熊站在笼子后半部分,冷漠地看着前方。它脏兮兮的,瘦骨嶙峋,毛色发黄,鼻子上净是斑点,还磨破了皮。

萨姆纳看熊的时候,有一家人也在围栏外跟他站在一起观看。其中一个孩子用德语问这是狮子还是老虎?而另一个孩子则嘲笑他。他们吵了两句,母亲制止了他们,让他们安静下来。这家人走后,熊等待了一会儿就慢腾腾地往前踱步。它的头像探测杆一样摆动,沉甸甸的脚掌在水泥地板上轻轻拖着走路。它走到笼子的前端,尽可能地把鼻子从黑色的笼子里伸出来,直到那窄窄的、狼似的脸庞离萨姆纳只有三英尺。它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盯着他一直看。那双眼的眼神锐利,就好像是通往巨大的黑暗世界的两道狭窄的门。萨姆纳想把眼光移开,却做不到。熊的注视紧紧地攫住了他。它鼻子里喘着粗气,生猛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脸颊和嘴唇。他感到一瞬间的恐惧,但是很快恐惧消失了,丧失了它的力量,一种不期而至的孤寂和渴望刺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