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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在小花园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人们见不到他,就晓得他又去看店了。大家口头上仍是租碟店、租碟店地叫着。但那分明已经指称了春光的修理铺。

什么东西坏了,人们就说,拿去租碟店修修看。实际上就是叫春光修修看。修什么都可以,回收什么也可以。人们不断地拿东西过来,春光的房间越来越挤,越来越乱了。

春光说,很多人拿过来修,修完就不要了。我想他们大概没期望能修好,他们只是想换新的了。电器淘汰起来太快,每户人家都想要台新的。他们把东西扔到春光这里,说是让他修,实际上和扔掉没什么两样。但若是扔自家门口,看到了心里总会有点舍不得,扔在春光这里呢,像扔了,又像没扔,好比借了个地方藏东西,心里就安定了很多。

可春光还是会修的,每一样都会修。他修一只电水壶的插头,修一个喇叭的扩音装置,修一台什么机器的马达,每一块零件都是他从房间里其他东西身上挖下来的。春光说,拆了东墙补西墙,就是这个道理。

有时也有人喊他上门去修,东西太大搬不出去,打电话叫人维修又太贵啦。他们说,春光,空来看一看好吗。

春光就先空着手过去诊断一下,看出点名堂来,就回去找东西拆,抄上工具再折回来。有时很快,有时隔了很久也不见好。人家有点不好意思,就说,春光,要么还是算了,扔掉算了。

春光不响,他继续修。好像在他手里,不可能有什么东西是修不好的。可是有些东西就是修不好。

人家就从不好意思变成了有点厌烦,想叫春光走,又不好意思说。他们讲,春光,吃夜饭了,侬留下来一道吃吗。他们换上一口上海话假惺惺地热情招待。

这时春光会说,要么我拆下来搬回去修,好吗。

人家巴不得呢,好呀好呀,侬慢慢修,修不好也不要紧的。

春光带回去的东西,有时候半天就修好了,有时候耗上几天。人家下班回来的时候,春光就朝他喊,修好啦,侬来拿噢。

人家就说,好好好。结果好几天都不来拿。

再问起,人家又说,不要啦,不要啦,家里买新的啦。旧的就这么搁置了。

春光修很久的东西,停几天,修一修,又停下来,他不响,人家也不响。到最后人家就忘了。东西就成了房间里的宝物。只有春光晓得,哪些地方还能拆下来再派用场。

春光的杂物间就越来越拥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