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女加布里埃拉,或曰:萨阿德太太在除夕夜的舞会上(第3/4页)
“看样子那里一定很热闹。不过这里也一样会很热闹的。”
“愿你玩得痛快,并祝你新年好。”
“如果我们在舞会上见不到面,我也预祝先生新年好。”
托尼科·巴斯托斯偷偷地打量着他们两个人谈话,他也不理解蒙迪尼奥这个人的行动,甚至还梦想着在最后一刻能与蒙迪尼奥达成谅解,挽回巴斯托斯家族的威望。托尼科微笑地向蒙迪尼奥问好,出口商也答了一声好,然后就回家去了。
除夕的那一天,蒙迪尼奥到伊塔布纳市去了,他和阿里斯托特莱斯共进了午餐,还参加了牲口集市的开市典礼。这是伊塔布纳市取得的一项重大成就,使该市变成了整个这一地区牲口贸易的中心。蒙迪尼奥讲了话,人们给他鼓掌,然后他就钻进汽车,回到伊列乌斯市来了。这倒不是因为他想起了热鲁萨,而是因为他要和他的朋友们在进步俱乐部一起度过除夕之夜。他是应该回来的,伊列乌斯市的节日美极了,人们只有在里约才能看到这样的舞会。
豪华的中国纱绢、丝绸天鹅绒和珠宝首饰,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掩饰某些太太的那种缺乏教养和乡下人的模样,这和上校们口袋里的一沓沓五十万雷斯的大票子掩盖了他们的粗俗举止和笨嘴拙舌是一样的。但是节日的主人是那些年轻人。尽管天气很热,有些小伙子仍然穿上了黑色的礼服。姑娘们在客厅里手摇着扇子谈笑风生,和小伙子们谈情说爱,喝着清凉饮料。人们痛快地喝着香槟酒和各种名贵的好酒。大厅是用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彩色纸带和纸花装点起来的。这次节日活动规模如此盛大,宣扬得如此厉害,就连一向反对跳舞的若奥·富尔仁西奥也和博士一起来了。
当看到蒙迪尼奥·法尔康正在跟纳西布和加布里埃拉一起聊天的时候,热鲁萨轻轻地笑了。加布里埃拉几乎站不住了,那双该死的鞋箍得她的脚趾尖疼得要命。她那双脚天生就是不能穿鞋走路的。可她长得那么漂亮,就连那些最傲慢的太太,甚至包括德莫斯特内斯大夫的又丑又狂妄的太太也不得不承认,在所有参加舞会的女人当中,数这位混血姑娘长得最漂亮。
“她是个普通的平民,可长得真漂亮。”她们承认说。
一个平民的女儿在这样的舞会中当然会感到困惑和不知所措。她听不懂这里的人们叽叽喳喳的谈话,这里的豪华景象丝毫也不能吸引住她,妒忌、自负以及嘀嘀咕咕的背后议论对她没有一点诱惑力。再过一会儿,化装游行队伍就要上街了,里边有快活的牧童女,还有绣着花边的旗子。在住户和酒店门前,游行队伍要停下来,将会一个劲儿地唱啊,跳啊,要求让他们进到里边去。家家户户都将为他们打开大门,他们就在房间里唱歌、跳舞、喝酒、吃点心。那一年的除夕,十几支化装游行队伍络绎不绝地从乌尼昂山、孔基斯塔山、科布拉斯岛、蓬塔尔岛以及河对面来到伊列乌斯市的大街上。
加布里埃拉先后和纳西布、托尼科、阿里以及上尉一起跳了舞。她体态优美地转着圈子,却并不喜欢这种总在一个人的怀里转来转去的舞蹈。对她来说,另一种类型的舞蹈才算得上是跳舞,比如摇摆得很厉害的科科舞[77],转圈的伦巴舞以及马希谢舞[78]。用手风琴伴奏的波尔卡舞、阿根廷探戈舞、华尔兹舞和狐步舞她也不喜欢,更不用说还要穿上鞋,把她散开着的脚趾头箍得疼极了。
节日活动热闹非凡,只有若苏埃一个人没精打采地靠着窗子,手里拿着一只酒杯向外张望着。人行道和马路上满是欢度节日的人群。格洛莉娅也在张望着,她的身边出人意料地站着科里奥拉诺上校。上校面带倦容,想上床去了。他自己说,他的舞场就在格洛莉娅的床上。格洛莉娅还在拖延着,她穿着华丽的节日服装,偷偷地望着若苏埃的那扇窗口和他的那张消瘦的脸。大厅的桌子上,不断响起打开香槟酒瓶塞时的那种声音。姑娘们纷纷争着和蒙迪尼奥·法尔康一起跳舞。他与热鲁萨、迪娃和伊拉塞玛都跳过了,又和加布里埃拉跳了一次。
纳西布钻到男人圈里聊天去了。他不喜欢跳舞,那天晚上,他只和加布里埃拉跳了两三次,然后就离开了她,让她和若奥·富尔仁西奥的好心肠的太太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加布里埃拉把脚放在一块毛巾底下,脱掉了鞋,用手揉着感到疼痛的脚趾。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不打哈欠。一些太太走过来,在桌边坐下,和若奥·富尔仁西奥的太太一起兴高采烈地笑着聊起天来。她们总算开了恩,也向加布里埃拉道了晚安,问了问她身体怎么样。加布里埃拉望着地板,一声不吭。托尼科就像一个寡言少语的神父,和堂娜奥尔加太太跳着探戈舞。小伙子们和姑娘们嬉笑着,相互挑逗着。他们大多在后厅跳舞,因为那个地方不准上了年纪的人进去。纳西布的姐姐也和她的丈夫在一起跳舞,他们趾高气扬,装作没有看到加布里埃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