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9. 家庭, 道德, 等等

奥马尔坐在维也纳油画的对面,听着厨房里煎东西的吱吱声和纳兹勒摆弄刀叉的声音。“如果我们结了婚,晚上下班回到家我也得听着这些声音等着吃晚饭!”他到这里已有半小时了。刚开始他俩坐在那里谁也没说话,后来他们决定不提昨天的争吵亲吻对方和解了,然后纳兹勒去厨房做饭了。尽管他们和解了,但奥马尔明白,和自己一样纳兹勒也在想昨天以及从前的所有争吵,他觉得她是不愿意和他这么无声地坐着才去厨房做饭的。

纳兹勒拿着托盘和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她把盘子和刀叉放到了餐桌上。奥马尔仍然在看着维也纳油画。见纳兹勒走进厨房,他想:“我为什么来这里?因为我已无法忍受孤独了!”看着再次走进房间往餐桌上放东西的纳兹勒的背影,他想:“我们订婚了,但即使是亲吻我们都会脸红。”他想到了刚才的亲吻。他一边嘟囔道“我醉了”,一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别的东西,“看上去她忘了我是个男人和人是有性欲的。她一定是把我、也把她自己当成天使了。在她不是天使的时候,她会想起我们应该有一个家和家具!”他厌恶自己的这些想法,也厌恶自己。他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转悠。他明白自己这神经质、快速走动的步子会让纳兹勒感到不舒服。纳兹勒又进厨房了。不一会儿厨房里的吱吱声停止了,纳兹勒拿着一盘肉丸出来坐到了餐桌上。

奥马尔坐上餐桌时说:“你知道我下午喝过酒吗?”

“知道,我闻到了你嘴里的酒味。”

“我本想去萨米姆家的,但快到他们家时,我又回酒店了。”

“你觉得肉丸怎么样?再拿点。”

“我会拿的。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去吗?”

纳兹勒问:“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萨米姆家里有种丑恶的东西。那里庸俗的家庭气氛,他们那种攀高枝、梦想进入上流社会的欲望让我觉得恶心。”奥马尔看了看眼睛盯在盘子上的纳兹勒说:“我还想再喝点酒。”说着他站了起来。“你爸爸的葡萄酒还有吗?他不会马上就回来,是吗?”

“在厨房的铁柜上面!不会马上回来……”

奥马尔跑去拿来酒,打开了酒瓶。

纳兹勒说:“我也要喝。”

“但酒对你不好,你知道的!喝了酒你会哭的!”

“但我现在想喝……”纳兹勒说完,一把抢过了奥马尔手上的酒瓶。“你觉得萨米姆他们庸俗,但以前你说他们是好人的……你说的家庭气氛是什么意思?”

奥马尔大口喝着酒说:“那句话的意思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喝酒?等等!怎么能喝得那么快?”

“你那么说想表达什么意思?”

奥马尔想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但他没能管住自己,他说:“家庭气氛的意思跟‘你觉得肉丸怎么样’差不多。我想说点别的!”他立刻换了个话题问道:“今天你在家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哈提杰女士请假了,所以我在家做饭……做了让你嘲笑的这个肉丸!”

奥马尔没回话。一阵沉默开始了。纳兹勒又喝了一杯酒,但这次奥马尔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奥马尔觉得有些愧疚,他问:“你在想什么?”但随即他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我在想同样的东西!”

“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奥马尔像是要扯断一根尽管在慢慢变细,但又不知怎么不会自己断掉的线一样生气地说:“请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同样的事情。我们……我们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们会结婚!”他用一种嘲讽的语气接着说道:“四月二十六日……”

纳兹勒说:“我搞不懂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不爱我,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你,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交往?我知道,你鄙视我。现在你觉得连掩饰的必要都没有了。你鄙视我想装饰一个家并在里面生活的愿望,鄙视我想穿好衣服、想在社会上与和我们相似的人一样生活的愿望,不,不仅仅是这些,你鄙视我的一切!你用嘲讽的眼神看我,就像现在这样。但这是为什么?我不明白。我想是我错了。我想是因为我说错了什么、我是个傻瓜、我没有你那么聪明、因为我不能鄙视你所鄙视的东西,所以我很肤浅。如果我是这样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你对我充满敌意,你鄙视我,但你还来见我。你完全可以不这么做的……因为我只是你的未婚妻!”

奥马尔问:“你要解除婚约吗?”他说这话既是没话找话,也有责怪纳兹勒的意思。这些单词总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是想开玩笑的,但他没能做到。

纳兹勒嚷道:“我不要,我不要。”她低下头,然后又突然高傲地、大概有点强迫自己地抬起头来说:“我很喜欢你在铁路工地上给我写的那些信。信里你嘲笑所有的事情。我喜欢读那些信,因为我认为自己的感受和你的是一样的。但现在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你嘲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