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2. 日记本 Ⅰ(第2/3页)

1937年12月22日周三

我在家躺了两天。我病得很厉害,发烧了。可能是周一那天着凉了。那天晚上从办公室一回到家我就躺下了,我的体温达到了39.5℃。昨天夜里也是那样,今天退到了39℃。我的眼睛在流泪,头很疼还咳嗽,我跟死人差不多了。裴丽汉害怕被传染,带着孩子搬到阿伊谢那里去了。我一个人待在这间卧室里。我连读书的力气也没有。我想读《忏悔录》来忘记自己,但是这本书只会让我想自己……我看了看报纸,看到报上说全国到处都很冷,议员的候选名单公布了,大风导致两艘船失踪。所有的消息我至少看了十遍。

12月24日周五

我的病还没好,烧一直没退。天天躺着,我的背都疼了。一整天我所做的事就是看报纸,然后就像奥勃洛莫夫[3]那样昏睡。我还在看伏尔泰和卢梭的书。我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树木和天空。一整天我就做了这些事……我为自己病弱的身体、麻木和正在腐烂的灵魂感到羞耻……

12月27日周一

早上起来量了体温,38℃。我曾经想:“周一上午可以去上班了!”我想自己已经无法忍受整天躺在床上的日子了,我要起来。我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出去散步,一直走到了塔什勒克。外面的风还是很冷的。我看见了周一早上的尼相塔什。杂货店、蔬果店、上街购物的女士们、用人们、孩子们、树木、在我面前驶过的一辆辆汽车……我一直走到了马奇卡的有轨电车站。回来时我坐了有轨电车。快到家时,我看见了萨伊特•内迪姆先生的妹妹居莱尔。她在遛狗。看见她,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我仿佛陷入了一种焦虑、烦躁和紧张的情绪里。我的这种状态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因为整个星期都没刮胡子,所以我的脸上长出了络腮胡。她问我:“您在留大胡子吗?”真主啊,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影响我?我在做什么?我有怎样的个性?我以前的平衡在哪里?

29日周三

周一晚上我的烧又上去了,竟然到了40℃。我又躺下了。伊扎克医生来了。他说我得了严重的流感。整天这么躺在床上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31日周五

我的烧还没退。今天是除夕。他们在下面玩“翻跟斗”赌戏。我既睡不着,又做不了别的事情。我感觉自己是一个空空的、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没有个性的一样东西,一个花盆,或是一个门环。是的,我是一个门环。

1938年1月2日周日

烧还是没退。我躺在床上,不愿意想任何事情。

1月17日

我的病已经好了三天,但是没有去办公室。伊扎克医生来了,他说我最好在家休息一周或是十天……我在抽烟。一整天我都在书房里读书。我的络腮胡有一掌长了。

1月21日

我一直在读书。一些经济和哲学的书已经看完了。我还不时地回头去读伏尔泰和卢梭的书,但是不如以前那么激动了。今天上午我又给奥马尔写了一封信。上次他在给我的回信上说:“开春的时候和裴丽汉一起过来,如果她走不开,你一个人过来!”这阵子我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我知道出去透透气对我会有好处。奥斯曼也说了同样的话。但是他要我尽快去办公室。我的这场病可能不单单是流感,因为咳嗽时发出的声音很不正常。裴丽汉一听到我咳就会皱眉头。我还想写的是,这些天我发现自己在想居莱尔。我对她在做什么、她的日常生活还有她整个的生活都感到好奇。其实这种好奇跟一般的好奇并没有什么两样。尽管我确信这点,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有必要把它写下来。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1月27日

月底了,但我还没去办公室。我的肺已经没事了,心情也不错,我又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天。我有时和裴丽汉出去散步,有时会去看电影。我还在继续从前的生活,但有一点不同,我没有去办公室。奥斯曼和母亲一再问我为什么不去办公室。我总是敷衍地说我的身体还没有痊愈。我准备二月份的第一周去办公室。我让奥斯曼帮我从萨哈夫拉尔那里买了一些书。我正在读这些书,《改革和组织》、《国家和个人》、《税收政策》。我把《组织》杂志的全套都买下了。我差不多可以说已经找回了从前的健康和平衡了。我不太想写日记了。

1938年2月5日

我看了自己写的这些东西。它们没有真实地反映我的日常生活。我日常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裴丽汉、侄儿们、阿伊谢及母亲的闲聊和一些微不足道、简单的事情上了。而在这里我一点也没写。然后我的思想、烦恼和难题也都没写……我想了很多很多复杂的、细小的却是烦心的事情。我还是没去办公室。我想过完节,过完古尔邦节再去……到那时我把大胡子也给剃了……因为日记并没有反映真实的情况,所以我不想再写下去了。写日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很虚伪。准备过节杀的羊也已经买好了,它们被拴在后花园里,不时可以听到它们咩咩的叫声。今天奥斯曼和奈尔敏吵架了……家里有种不愉快的气氛。不写了……因为没有任何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