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费尔哈特的电力爱情 咱们离开这里吧(第2/4页)

昨天离开店铺时,麦夫鲁特笑得那么甜,是冲着我,还是冲着我的妹妹?当这样一个阴险的疑问开始噬咬我的灵魂时,一回家我就立刻念一封麦夫鲁特写给我的信:“除了你的,没有我再想看的眼睛、对她微笑的脸庞、祈求打开的大门!”他这么写道。麦夫鲁特还给我写了,“你的眼神磁铁般吸引我,拉伊哈,你俘获了我,我的眼里只有你。”还有,“因为你的一个眼神,我瞬间变成你的不求解放的奴隶。”……

有时麦夫鲁特在店里像老板对伙计那样对我和萨米哈说话,“去收一下脏杯子。”如果他对我这么说,我就生气,因为他只让我干活,不让萨米哈干;如果他对萨米哈说,我也恼火,因为他首先想到她。

麦夫鲁特意识到了我的嫉妒,因此他也注意不和萨米哈单独待在店里,不对她表示任何关注。而这依然让我嫉妒,因为“他那么注意,也就是说他有什么事藏着掖着!”。有一天,萨米哈去玩具店,给女儿们买了水枪,好像她们是男孩。麦夫鲁特晚上回到家也开始和她们一起玩水枪。第二天早上,女儿们上学、麦夫鲁特去店里后,我想扔掉水枪(他们也往我身上射了很多水),但我没找到,肯定是法特玛把水枪装书包里带去了学校。夜里趁她睡着时,我拿了水枪把它藏进了一个角落。后来有一次,萨米哈拿来了一个会唱歌、睁眼闭眼的洋娃娃。我没说,法特玛都十三岁了,还会玩洋娃娃吗?孩子们不感兴趣,洋娃娃不久也消失了。

尽管明明知道不对,然而让我感觉最痛苦的,还是琢磨“萨米哈现在是不是和麦夫鲁特单独待在店里?”。这个错误的想法总是占据着我的脑海,因为熟知贝伊奥卢传言的苏莱曼告诉维蒂哈,费尔哈特夜里很晚回家,就像电影里饱受爱情之苦的男人那样还总喝得酩酊大醉。

费尔哈特:金鸟笼般带镜子的老旧电梯停了下来。一切就像在久远的过去,犹如梦境般久远,但爱情总让人感觉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对于被我断电的人家,我不按门铃,更喜欢像老电影里那些夺人性命的枪手那样,咚咚地敲门。

用人开了门。她说,夫人的女儿在发烧(这是最普遍的谎言),她过一会儿就出来。我坐到用人请我坐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海峡风景。我以为在灵魂里突然感到的深切幸福来自这流动、伤感的景致,而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犹如一道亮光,走进了房间:她身着一条黑色牛仔裤,一件白衬衫。

“公务员先生,看门人·埃尔江说您要见我。”她说。

“我们已经不是公务员了。”我说。

“您不是电力公司的吗?”

“夫人,电力公司早已私有化了……”

“我知道……”

“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我艰难地说道,“但我断了您的电。您有没支付的账单。”

“真主保佑您。您别难过,这不是您的错。不管老板是国家,还是私企,你们都只是执行命令的仆人。”

对这阴毒,然而千真万确的话,我哑口无言。因为我坠入了情网,同时想到自己坠入了情网。我鼓足勇气,“很遗憾,我封了下面的电表……”我说了谎,“如果知道您女儿病了,我决不会断您的电。”

“怎么办呢,断都断了,公务员先生……”她说,就像土耳其电影里的女法官,一脸不妥协的严肃表情,“别为难,您做了该做的事情。”

瞬时我们都沉默了。坐电梯上来时,我想到了一些以为会听到的话,可她一句也没说,我也想不起任何之前准备好的回答。我看了看表。“十天的长假,将在二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公务员先生,”她执意说道,“很遗憾,我一生从没有行过贿,也从不宽容行贿的人。我活着要为我的女儿做榜样。”

“但是夫人,”我说,“被你们嘲笑的公务员,也是有尊严的,你们明白这点很重要。”

我径直朝大门走去,因为知道我爱上的女人决不会说“请您等一下”,我十分恼火。

她朝我走了两步。我感觉一切都可能发生在我们之间。而事实上,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这是一场毫无可能的爱情。

然而让爱情存活的正是它的不可能。

“公务员先生,您看这些人,”她指着窗外的城市说,“让这一千万人聚集在伊斯坦布尔的东西是生计、利益、账单和利息,这点您比我更清楚。但只有一样东西支撑着这茫茫人海中的人们,那就是爱。”

不等我回答,她就转身走开了。在老旧的公寓楼里,禁止小贩和收费员乘坐古董电梯下楼。我一路沉思走下楼梯。

我走到憋闷的地下室,来到走廊的尽头。我伸手到被我断了电的电表,准备封印。但我能干的手指却做了完全相反的动作,它们瞬间把切断的电线紧紧地接上了。于是,11单元的电表重新开始嗒嗒地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