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麦夫鲁特的冰激凌生意 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第3/3页)

每晚最后,他都来到一个台阶的平台上。平台朝向伊斯坦布尔成千上万扇亮灯的窗户。就像此书的开头讲的那样,这里也是十二年后他遭遇一对父子打劫的地方。麦夫鲁特在那里看见黑暗中驶过海峡的油轮和宣礼塔之间的屋脊时,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在伊斯坦布尔有个家,家里有个拉伊哈那样可爱的女孩在等待自己。孩子们就像饥饿的海鸥追随渔船,总是成群地跟在他的身后,为了卖完桶里最后一点冰激凌,他从孩子中目测选出一个最精明的问道:“拿出来我看看,你口袋里有多少钱?”那样的几个孩子即便没有足够的零钱,他也会收下,并往他们每人手里塞上一个大大的冰激凌,然后回家。有的孩子一分钱也没有,却哀求道:“赫泽尔叔叔,就给我一个空蛋筒吧!”还有模仿和嘲笑哀求孩子的小孩,对于这些孩子,麦夫鲁特是不会妥协的。他知道,一旦他免费送出一个冰激凌,那么第二天他将一个也卖不出去。

拉伊哈:听到麦夫鲁特把车推进后花园,我就知道他回来了,立刻跑下楼去。他用链条把车的前轮拴到杏树上时,我就把冰激凌桶、(每次我都说“太棒了,全空了!”)要洗的抹布和冰激凌勺子拿上楼去。麦夫鲁特一进家门,就快速解下围裙往地上一扔。有些人对于他们挣来的钱毕恭毕敬,犹如对待上面写着先知名字的纸张;他们把钱放到一处高高的地方,犹如对待掉落到地上的一块面包。而麦夫鲁特却将口袋里装满钱的围裙往地上一扔,迫不及待地要重回家庭的幸福,这让我很开心,我便去亲吻他。

夏日的早上,麦夫鲁特准备出门去阿尔巴尼亚人果蔬店或者鱼市场,采买草莓、樱桃、哈密瓜和做冰激凌的材料时,我也去穿鞋、戴头巾。“你也跟我去吧!”麦夫鲁特说,好似让我上街只是他自己的主意。斋月过后,麦夫鲁特开始下午也卖冰激凌了。

假如我看见麦夫鲁特在街上害羞或烦我了,当他在理发店、木匠作坊门口、汽车车身修理店前面遇到朋友和他们闲聊时,我就站在后面。有时他说:“你在这里耐心等一会儿。”然后走进一个店家,让我在那里等着。我从塑料盆厂敞开的大门望进去,看着里面的工人,自得其乐。离家越远,麦夫鲁特就显得越轻松,他指给我看后街上放映色情电影的坏影院,和费尔哈特一起打工的另外一家餐馆。可是,到了塔克西姆和加拉塔萨雷,他在人群中一遇到熟人,就马上不安起来。难道因为我们是抢女孩的坏男人和被他欺骗的傻女孩吗?“咱们回去吧。”麦夫鲁特气恼地说。他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而我则跟在他身后,试图去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那么大的气。(我的一生就是在试图明白麦夫鲁特为什么会突然发火中度过的。)但是当我们开始一起清理、清洗和碾碎水果时,麦夫鲁特又立刻变得温柔起来,他亲吻我的脖颈和脸颊,还说最甜美的樱桃和草莓在别的地方,这既让我害羞,又会把我逗乐。尽管我们用力拉上了窗帘,可房间还是亮堂堂的,我们开始做爱,似乎房间变暗了,我们也看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