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二十八(第3/3页)

“忘了你是共产党员了?家也不能舍,才娶了亲,就忘了本了?你不去参军,恋着家,叫刘桂兰拖住,完了跟着花炮走,叫人扔掉你。”

他抬手摸摸滚烫的脸庞,从桌上跳下,再没有想啥,就往农会走。刘桂兰才走,萧队长还没有吹灯,他叫他进来,笑着说道:

“怎么的?你们两口子,那个去了,这个又来,倒是怎么一回事?你没有回家,上哪儿去了?”

郭全海没有回答萧队长的这一连串的问题,坐在炕沿,嘴里叼着没有装烟的烟袋。萧队长知道他有话要说,就等着他,半晌,郭全海才道:

“政委,我参军去。”

萧队长从炕上跳下,有一点感到意外地说道:

“你?”

郭全海移开烟袋,平静地回答:

“嗯哪。”

萧队长又说:

“这屯子的工作咋办?”

郭全海站了起来说:

“你另挑人,李大个子,或张景瑞都行。”说罢,他就往外走。萧队长叫着:

“别忙,别忙,还有一句话。”

但郭全海走出了院子。萧队长跑到门口连声叫唤道:

“郭全海,郭全海。”

脚步声远了,没有人回答。萧队长回到里屋,好半天也没有躺下。他寻思着:郭全海是他培养两年的这个区里的头等干部,他历史清白,勇敢精明,机灵正派。他是想要把他培养成为区委书记的。现在他要参军了,他舍不得放他。但一转念,他想起了郭全海的果决的勇武的神色,回头又责怪自己:把好干部留在自己工作的地区,使这儿的工作做得漂亮些,不顾及全体,忘了战争,这是什么思想呢?他取笑自己:

“我变得跟屯子里的落后娘们一样了。火烧眉毛,光顾眼前。本位主义,实际上是个人主义的扩大。这和一个光看见炕上的剪刀,再远一点,啥也看不见的落后的老娘们,相差多少呢?”他躺下来,闭上眼皮,半睡半醒地断续地想着:“他是对的,谁呀?郭全海。为了全中国的解放,咱们工农阶级得把最有出息的子弟送进军队去。咱们的党得把最优秀的党员派往前方。他结婚才二十来天,刘桂兰不会哭吗?他做得对。郭全海他完全正确。可是他怎么跟刘桂兰说呀?”不大一会,细小的鼾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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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种春天最早生长的小叶子野菜。

[2] 一种野菜,叶子有点像猫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