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5页)

他做着这些事情的同时,不放过餐桌上的任何谈论话题,总是及时地插话。

卫士们在宴席上说些什么呢?同平时一样,自吹自擂。

奥尔兰多说:“我说呀,阿斯普洛山那一仗开头打得不好,就是在我与阿戈兰特国王短兵相接、将他击败并夺得他的杜林达纳宝剑之前。当我一刀砍断他的右臂时,他的手掌还死死地握在杜林达纳剑柄上,擦得那样紧,我只得用钳子把它扳下来。”

阿季卢尔福说:“我不想伤你的面子,但是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在阿斯普洛山战役之后的第五天举行的停战谈判会上,敌人交出了杜林达纳宝剑。它被列人根据停战协议的条款规定敌方应当交出的轻便武器的清单之中。”

里纳尔多说:“无论如何不能与富斯贝尔塔之战相提并论。翻越比利牛斯山时,我遇上了那条龙,我将它一刀斩成两段。你们知道,龙皮比金刚石还硬啊。”

阿季卢尔福插嘴:“这样吧,我们把事情的顺序理清楚。经过比利牛斯山的时候是四月份,谁都知道,在四月份龙蜕皮,变得像新生婴儿那么柔软细嫩。”

卫士们说:“可是,是那一天还是另外一天,不是在那里就是在另一个地方,总之,有过这么一回事儿,不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嘛…··”

他们很厌烦。那个阿季卢尔福总是把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于每一件事情他都能说得有很有据,当一桩业绩已经名扬天下,被所有的人接受,连没有亲眼见过的人也能从头至尾原原本本地讲清楚的程度时,他却要把它简化成一件普通的例行公事,就像上交团指挥部的每日记报上所写的东西那样枯燥无味。从古至今,在战争中发生的真事与后来人们的传说之间总是存在一定的差距,而在军人的一生之中,某些事情发生过与否是无关紧要的。有你的人品在,有你的力量在,有你的一贯作为在,可以保证如果事情的点点滴滴不完全是这样,但是同样能够做到是这样,也可能有一次与之相似的经历。而像阿季卢尔福这样的人,不论事情的虚实如何,他本人没有任何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担保的东西,他所做的事情存在于每天的记录之中,存在于档案里,而他自己是一个无物的空洞,是可怖的一团漆黑。他想使同事们也变成这样,把他们的吹嘘像海绵里的水一样挤干。他们是讲故事的能手,他们替过去做出种种设计,而从不设想现在应当如何,他们替这个人、那个人编造传奇之后,总会找到自己想扮演的角色。

有时候有人会请查理大帝作证人。但是皇帝参加过无数次战争,总是将许多战争互相混淆,他甚至记不清目前正在打的是一场什么仗。他的使命就是打仗,打仗比思考、比战后发生的事情都重要。仗打完就过去了,至于人们的传说,历史学家和说书人自然知道应当去伪存真。如果皇帝应当跟在人们的屁股后面去进行修正,岂不太麻烦。只有发生了一些影响到军队建制、晋级、封爵和赐地的纠纷的时候,皇帝才应当说出自己的主张。他的意见只是说说而已,大家明白,查理大帝的个人意志无足轻重。必须考虑调查结果,依靠已掌握的证据下判断,并使之符合法律和习俗。因此,当有人向他质疑时,他就耸耸肩膀,泛泛而论,有时候他想摆脱某人,就说:“可不!谁知道哩!战时误传多得很呀。”说罢一走了事。

阿季卢尔福的手不停地搓面包心,嘴不断地将别人提到的事件—一否定掉,虽然有些人说法欠准确,但这些都是法兰克军队引以为荣的事情。查理大帝真想给这位圭尔迪韦尔尼家的骑士派份苦差使干,可是有人告诉皇上,最繁重的活却是骑士渴望得到的尽忠尽职的考验,因而他不会觉得是吃苦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把事情的细枝末节看得很重,阿季卢尔福,”乌利维耶里说,“我们的事业在老百姓的流传中总是被夸大一些,这是真。0实意的称颂,我们荣获的爵位和军衔都是以此为依据的。”

“我的可不是这样!”阿季卢尔福反驳道,“我的军阶和爵位都是凭战功获得的,我立下的功勋均经过严格核实,并有无懈可击的文字材料证明!”

“有折扣吧广一个声音在说。

“谁这么说,请讲明理由!”阿季卢尔福说着喷的一下站起身来。

“冷静一点,别激动。”旁边的人对他说,“你总是对别人的事情进行非议,你不能禁止别人对你的事情进行挑剔……”

“我不得罪任何人,我只是就事论事,只是想弄清楚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而且证据确凿!”

“刚才是我说的。我也想说得更具体一些。”一位年轻的武士站起来,只见他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