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靴猫(第5/9页)

“老鼠!”她说。“你这粗鲁的猪头,靴子脱掉啦,那双三英寸高跟把我肚子上的软肉弄得好痛!”

我们稍微恢复之后,我问她说“老鼠”是什么意思,于是她提出了她的计划:我主人必须打扮成抓老鼠的,而我则是他的可移动式橘色捕鼠器;然后,在老笨蛋下乡收租那天,我们去捕杀肆虐于夫人闺房的老鼠,她便可以不慌不忙、随心所欲地跟他如此这般,因为呢,若说有什么比猫更叫那老巫婆怕的东西,那就是老鼠,她会吓得躲进橱柜里,直到屋里所有老鼠都清光才肯出来。啊,这个虎斑妞,真有她的;我亲昵地在她头上轻拍几掌,称赞她的聪明才智,然后回家吃早餐,本猫这儿那儿无所不在,你的费加洛又是谁?

主人对老鼠计划十分赞赏,但是那些老鼠,要怎么让屋里有老鼠呢?他问。

“简单得很,主人;我的伙伴,一位住在厨房炉台边的伶俐俏红娘,非常关切年轻夫人的幸福。她会亲自收集一大堆死掉或快死的老鼠,散布在监督上述妙龄夫人的太太房间,尤其更集中散布在上述妙龄夫人本人的房间。明天早上胖大鲁先生一出门收租,她就会着手进行。接着,很幸运的,楼下广场就来了个抓老鼠的人吆喝生意!咱们那个老巫婆受不了老鼠也受不了猫,于是就必须由夫人亲自带着抓老鼠的,也就是主人您,和他大无畏的猎人,也就是在下我,前往鼠灾为患的地点。

“进了她卧房之后,主人,要是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那我就帮不上你的忙了。”

“少把你那些肮脏念头拿出来讲,猫。”

这样啊,原来有些事是神圣不可玩笑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五点,天色还黑蒙蒙,我就亲眼看见美丽夫人的粗蠢丈夫出门收租去也,骑在马上七歪八倒活像一袋马铃薯。我们已经做好了招牌:威猛先生,不留活口的老鼠杀手;他穿上向门房借来的皮衣,连我都几乎认不出他来,尤其是因为他还戴着假胡子。他用几个吻哄骗女仆——可怜的女孩,被他骗了!爱情是不知羞愧的——借来一大堆老鼠夹,我们便在某户紧闭的窗户下埋伏妥当,本猫蹲在那堆标示我们行业的捕鼠器上,摆出谦逊但坚定的模样,俨然是害虫势不两立的敌人。

我们才等不到十五分钟——正是时候,因为许多饱受鼠患之苦的贝嘉莫居民已经被吸引前来,要说服他们不雇用我们可不容易——屋门便随着一声洪亮的尖叫砰然推开。惊吓不已的老巫婆一把抱住直想躲她的威猛先生,找到他真是太幸运了!但她一闻到我的气味便大打特打起喷嚏,眼泪直流,直式窗扇般的鼻孔满是鼻涕,使她几乎无法形容屋内的情景,说她床上、房里到处都是死老鼠,夫人的房间更糟!

于是威猛先生和他身负重任的猫便被带进女神的圣殿,由她的看守者以鼻子竖琴一阵奏乐宣布我们到来:哈一啾——!!!

咱们的妙龄夫人身穿宽松亚麻晨袍,甜美悦人,看见我靴跟上的花纹时吓了一跳,但立刻恢复镇定,而那又喷嚏又咳嗽的老巫婆根本无暇多管,只说了句:“我是不是看过这只猫?”

“不可能。”我主人说。“他昨天才跟我一起从米兰来呢。”

她也只好接受此说。

我的斑斑连楼梯上都排满了老鼠,把老巫婆的房间变成老鼠停尸间,但夫人的房间则比较有生气,因为她非常有技巧地不杀死、只是弄瘸其中一些猎物。土耳其地毯上一只大黑老鼠就这么左摇右晃朝我们走来,猫,快上!我可以告诉你,老巫婆又是尖叫又是喷嚏,模样好不凄惨,不过夫人阁下表现出极为令人激赏的沉着镇静,我猜想她也是个有头脑的女孩,所以或许已约略察觉到这项计谋的内容。

我主人趴下来爬进床下。

“我的天!”他叫道。“我抓了这么久的老鼠,从没看过这片护墙板上这么大的洞!里面全挤满了黑老鼠,正准备要冲出来!快攻击!”

但尽管老巫婆吓得要命,却不肯离开让主人和我单独对付老鼠,眼睛直盯着房里的银发刷和珊瑚念珠,又是吱吱喳喳,又是四处乱晃,又是惊声尖叫,又是念念叨叨,直到夫人阁下在愈来愈甚的大乱场面中向她保证:

“我会亲自待在这里,不让威猛先生拿走我这些小玩意儿。你快去闻一闻修士药膏恢复一下,等我叫你再回来。”

老巫婆一离开,美人儿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锁上房门,轻声笑起来。真是个淘气的小姐。

威猛先生掸去膝盖上的灰尘,慢慢起身站直,并立刻摘下假胡子,因为不能容许任何闹剧因素玷污了这对情侣首度如在梦中的狂喜会面,是吧。(可怜的家伙,他的手抖得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