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第3/6页)

这不是一部有关沙比的专题小说,所以我得略过……

迄今为止,谁能责怪奥伦伯格教长所说的话:像马萨诸塞州那样称作“共和国 [7] ”的地方,通常是藏污纳垢的贼窝。

不过,正如我说过的那样,如果不考虑沙比和我的家人,当三月的春风开始融化去年冬天瓷器般的冰雪时,我脑海里冒出辞去报社工作的念头,想开始流浪,到南方去。杰布·斯图尔特没在一八六二年遇见我,这倒是件好事,我们会成为一大帮惹是生非的家伙。我喜欢南方,我不知道是何原因,它的人民?教养有素?在乎礼节?不注重时髦的外表,喜欢较真不喜欢欺骗,尤其是那里的语言:“Boy Ah’m a-gonna tell you n a o w,I’m going South. [8] ”一天下午,洛厄尔《太阳报》派我去采访洛厄尔纺织学院棒球队的亚德·帕内尔教练,当我回到就在几个街区以外的家里准备这次采访时,我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里,瞪眼望着墙壁,突然说:“咳,见鬼去吧,没啥了不起的,我哪儿也不去,不去采访任何人。”他们打电话,我不接。我就待在家里,呆呆望着墙壁。莫·科尔已经好几次上门,在大家都在工作的下午,坐在长沙发上。假如阿里阿德涅 [9] 被公羊干了,或者想干一只公羊,那么这对一个十九岁的男孩来说有什么不同呢?

我是让巴蒂斯特·勒布利·德·杜洛兹的后代,他是个领班的老木匠,来自魁北克特米斯夸塔县的圣于贝尔,在新泽西州纳舒厄建造了自己的房子,常常在雷暴雨中摇晃着他的煤油灯,对着上帝高声叫喊:“Varge!(打吧!)Frappe!(击吧!)Vas y!(来吧!)”还有,“别顶嘴!”当女人在街上挑逗他时,他厉声斥责她们,告诉她们别白费力气,别馋涎珠宝首饰,他真这样做了。杜洛兹家族总容易冲动生气。是遗传基因不好?杜洛兹父辈家系不是法国人,而是康沃尔人,是康沃尔凯尔特人(他们语言的名字是克努亚克),他们总是怒气冲天,总在争论什么事情,他们血液里有的,不是“愤怒的青年”,而是“大海里狂怒的老人”。那天晚上,我父亲说:“你去纺织学院采访棒球教练了吗?”

“没去。”

“为什么不去?”没有回答。“那个迈克·亨尼西从纽约来信没说什么?他没说陆·利贝尔希望你归队?”

“说了各色各样的事情。他在考虑加入海军预备队,他说有一门适合二年级学生的课程,所以我想我也许能够通过那门课。”但是,老爸的脸(佩特的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神色;我说:“你这种脸色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永远不会回大学了,对不?你认为我永远干不成任何事情,对吧?!”

妈妈叹息了。“你看,又来了!”

“我没那样说!”老爸生气地大声嚷道,“但是去年秋季,你辜负了他们,他们不一定会接受你归队呢……”

“我离队是因为我想帮助家里,那是一个理由,还有很多理由……比如我不想费口舌对一个讨厌的老家伙解释,即便是你,哎呀,妈的该死的,我讨厌那个教练,他对我盛气凌人,我感到恶心,我知道战争即将爆发,我想马上离开,我想避开一段时间,研究研究美国。”

“研究杂种的美国?逐渐教化的纽约?你觉得你一生都能凭感觉做事?”

“对。”

他哈哈大笑:“可怜的孩子,哈哈哈,你甚至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我们杜洛兹的不幸就是,我们是布列塔尼人,是康沃尔人,是我们没法与人好好相处,也许,我们是海盗的后代,或者是懦夫的后代,谁知道呢,因为我们无法容忍卑鄙小人,那个教练是个卑鄙小人。你应该痛打他一顿,而不是像懦夫一样偷偷溜走。”

“嗯,对,我是应该狠狠揍他一顿……那我还回得去那里吗?”

“谁说你要回去那里啦?你 是永远不会再回哥伦比亚校园了,我认为不可能了。”

“他妈的,我会回去的,即便你不想让我回去,我也要回去!等着瞧吧!如果我一生中听了你那些明智的鼓励话,我早在洛厄尔烂掉了!”

“你是没听我的话,可你现在正在洛厄尔烂掉,是你意识不到罢了!”

“是吗,你喜欢那样,对吧?你希望我跟你一样慢慢在洛厄尔烂掉,对吧?!”

“嗬,你啥也不是,你只不过是个小废物,几年前,你还曾经是个最优秀的最可爱的最天真的孩子,现在你们看看他!”

“对,看看我吧,告诉我,老爸,这个世界天真可爱吗?”

妈妈插嘴说:“你们两个别整天吵架好不好?我一辈子没在家里看到过这样的吵闹,咳,该死的,埃米尔,你就不能随他去?他知道他想干什么,他长大了,知道他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