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草篇(第6/17页)

熊仓就是那么个人,只有两个人在车上的话,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赖子除了有这方面的担心,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更让她感到不快,自己答应给他帮忙,他却误以为自己对他多少还有点好感。

男人的自恋情结为什么那么强烈呢?或许只有熊仓是个例外。可是,即便如此,他那样低三下四地求我,我一旦答应了他,他竟然认为那是因为我对他还有留恋!真是服了这种男人!当时若不是还有别的女人在场,说不定我立马就走人了。

“他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他表面上斯文善良,可厚脸皮一点儿也没变。赖子为了拭去被熊仓触到了身体的那种感触,冲了淋浴,洗了头发。

从浴室里出来穿上浴衣,赖子感觉心情总算安定了几分。她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晚报,喝了一杯淡咖啡。

真不应该去见那样的男人!受不了他那可怜兮兮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满不在乎地去了是自己最大的失误。恨他就恨他,永远恨下去就是了。

但是,话虽那么说,可人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永远恨下去的。虽然赖子自己也认为是个性情刚烈的人,但她有时候也会忘却对熊仓的憎恨。虽然心里想着哪天要找他报仇,可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客人去对待。

今天晚上,在出了酒吧前往那家约好的酒吧的路上,赖子还一直考虑找熊仓报仇的事情,可是见了面,热热闹闹地喝酒,她一时间就把报仇的事情忘了。若不是熊仓中间说出那么无耻的话来,说不定自己会把过去的事情完全忘掉,痛痛快快地和他喝一晚上。

“这可不行!铃子!请你原谅!”

赖子喃喃自语,可能是换气扇吹过来的风吧?窗帘的中央部分在轻轻摇晃。

仔细想想,根本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去他说的什么重要宴会,自己没有义务去帮他。

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呢?看他那么真诚地恳求自己,看他低下头发稀疏的头、低三下四地求自己,莫非瞬间感到了他的苍老,感怀岁月无情而答应了他?

但是,想想铃子的痛苦和自己受过的屈辱,即便他是客人,也不应该答应他,应该义正词严堂堂正正地拒绝他。

“对了!我还是拒绝他吧……”

想到这里,赖子的脑海里又闪过另一个念头。

如果见到熊仓所说的那个重要的客人,把熊仓的生意搅黄了又会怎么样呢……

赖子好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二,赖子按照约定,和熊仓一起去了新桥的那家叫“露木”的料亭。

赖子当年做艺伎的时候,来过这个地方好多次,所以她是轻车熟路。

虽然今天是作为客人来的,可赖子还是先去账房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然后去了宴会厅。赖子坐在那里喝茶,过了十分钟的光景,大协百货的秋山常务和采购部长木川走了进来。

熊仓让两人坐在背对壁龛的上座上,给两位客人鞠躬致意,然后向客人介绍赖子。秋山好像知道赖子和他一起吃饭,马上点头说道:

“你做舞伎的时候,我应该是见过你一次。好像是在一家叫泷村的茶屋,记得我是和丸友的森井先生一起去的!”

如果说是丸友百货森井社长的宴会,赖子确实被叫去过好多次,说不定还真见过秋山。实际上,听秋山那么一说,赖子也确实觉得他眼熟。

“见到尊颜我也想起来了!我是赖子,请您多关照!”

见赖子再次寒暄致意,秋山感慨万端地说道:

“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妩媚,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赖子听说秋山才三十八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三四岁。身材倒不是很高大,但头发很长,自来卷似的大波浪,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爱时髦的富家公子。

“茑乃家我也去过两三次!在一个能看到八坂塔的房间里用过餐,那个房间简直太好了!”

夸奖自己的老家,其实也和赖子没什么关系,但这样的闲谈有时候能把话题打开。

“那么说,茑乃家的老板娘应该就是令堂了!她老人家身体可好?”

“托您的福!家母一天从早忙到晚,身体硬朗精气神好得很!”

“记得令堂是个很精神很风趣的老人家!”

秋山说完,忽然抬头看着熊仓问道:

“请问你和这位老板娘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