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安拉问题不是一个思想和信仰问题,而要把它理解为完全是一个生活问题才是正确的(第3/5页)

“为了现代艺术,我们就生活在这里……我们相依为命。”苏纳伊说着将卡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卡不明白苏纳伊到底想说些什么,在这种真实与戏剧之间的环境中有些不知所措。

“守门员乌拉尔失踪了,”冯妲·艾塞尔说,“早晨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可能是躲在哪儿了,”苏纳伊说。

“他能躲在哪里?”妻子说,“所有地方都关了门。又不准上街。士兵们开始搜查了。他们担心他被绑架了。”

“但愿他被绑架了,”苏纳伊说,“剥了他的皮,割了他的舌头,我们就能甩掉他这个包袱了。”

尽管周围乱糟糟,尽管所谈的内容也乱七八糟,但卡感觉到这对夫妻间有那么一种细腻的幽默与完整的默契,他对他们有了一丝敬意,也夹杂了一丝嫉妒。当他和冯妲·艾塞尔目光相遇的时候,他本能地深深鞠了一躬向她问好。

“尊敬的夫人,昨晚您的表演太完美了。”语气稍带做作但又有发自内心的崇拜。

“但愿您能喜欢,”女人稍有些羞涩,“我们的戏剧中重要的不是演员的演技,而是观众的能力。”

她转向了丈夫。夫妻俩儿像忙于国事的皇帝和皇后,匆匆忙忙地说着什么。卡既惊讶又敬佩地看着夫妻俩,他们眨眼间讨论决定了这么多事情:苏纳伊等会儿在电视上穿什么服装(便装—军装—还是套装);准备讲话稿(冯妲·艾塞尔已写了一部分);以前他们来这儿时入住的“快活卡尔斯”旅馆老板的告密和想找靠山的想法(军人们时不时到他的旅馆去搜查,他感到很不安宁,于是他干脆自己告发了两个比较可疑的年轻客人);写在一个烟盒上的边境卡尔斯电视台午后的电视节目(第四遍和第五遍重播民族剧院的演出,播放三遍苏纳伊的讲话,播放英雄的边疆民歌、介绍卡尔斯美景的宣传片,国产电影:《粉嫩的脸庞》)。

“我们怎么处置这位思想在欧洲、心系宗教狂热分子、脑子一片混乱的诗人呢?”苏纳伊问道。

“从他脸上可以看出,”冯妲·艾塞尔甜甜地微笑着说,“他是个不错的孩子。会帮助我们的。”

“但是他竟然为宗教分子们流眼泪。”

“因为他陷入了情网,”冯妲·艾塞尔说,“我们的诗人这些天有些过于多愁善感。”

“啊,我们的诗人陷入情网了吗?”苏纳伊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只有最幼稚的诗人才能在革命的时候还忙着爱情。”

“他不是幼稚的诗人而是幼稚的痴情者。”冯妲·艾塞尔说。

夫妻俩又准确无误地继续进行了一会儿这种表演,使卡既感到气愤又呆若木鸡。后来,他俩对坐在裁缝车间的大桌旁喝起茶来。

“我这么说只当是你已经明智地决定帮助我们了。”苏纳伊说,“卡迪菲,是‘神蓝’的情人。‘神蓝’来卡尔斯不是为了政治,而是为了爱情。为了弄清楚跟他建立联系的年轻宗教分子,他们没有下手抓这个谋杀犯。现在他们有些后悔了。因为在昨晚对他的住所进行的突袭之前,他竟然在眨眼之间消失了。卡尔斯所有年轻的宗教分子对他都很崇拜,很爱戴。他就在卡尔斯的某个地方,他一定会再来找你的。你要把消息通报给我们可能会比较难:正如我们对已故的教育学院院长所做的那样,在你身上装上一个——甚至两个——窃听器,在大衣上也装上无线电发射器,就算他们找到你,你也不用害怕。你刚一离开,他们就会马上抓住他。”他立刻从卡的表情看出卡不喜欢这个主意。“我不是坚持要这么做。”他说,“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从你今天的举止还是可以看出你是一个谨慎的人。你一定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要小心卡迪菲。他们怀疑她把听到的所有事情都通报给了‘神蓝’;她肯定将她父亲和客人们晚上在餐桌上聊天的内容也都告诉了‘神蓝’。这其中有背叛父亲时的一种乐趣,但更多的是因为对‘神蓝’的爱恋。你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人们这么崇拜?”

“卡迪菲身上吗?”卡问。

“当然是‘神蓝’,”苏纳伊有些气恼地说,“为什么大家都崇拜这个凶手?为什么在整个安纳多鲁他简直就成了一个神话?你和他聊过,你能跟我说说这是为什么吗?”

冯妲·艾塞尔拿出一把塑料梳子,温柔而又仔细地梳起她丈夫枯萎的头发,卡有些心不在焉,他沉默不语。

“你要听我在电视上讲话,”苏纳伊说,“我让人开车把你送回旅馆。”

离解除不准上街的禁令还有四十五分钟。卡请求他们让自己走回旅馆,他们同意了。

阿塔图尔克大街的空荡、大雪覆盖的大小街道的寂静、俄式建筑的古老和枣树的美丽,才刚刚让他稍有释怀,这时却发现有个人跟着自己。他穿过哈立特帕夏街,从小卡泽姆贝依街向左拐。后面的那个密探在松软的雪中气喘吁吁地跟着卡。密探后面则跟着昨天在车站那条跑动的、头上有白斑的、颇讲义气的黑狗。卡躲进了尤素甫帕夏街的一家布店,观察着他们,然后突然出现在那个密探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