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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蹒跚了两步,稳住身形,朝上校跑去。

汤姆·雷诺兹起身拦截,双手伸向索尔的脖子。

索尔没有理会雷诺兹,用所有加入自己阵营的亡灵的力量将他退开,冲过了自己和上校之间最后五英尺的距离。

索尔再次看见上校惊恐的脸,苍白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不相信眼前正发生的一幕。索尔抓住了他,手指掐住老家伙肌肉紧绷的脖子。索尔刚扑到上校身上,雷诺兹也紧随其后扑了上来,三人随上校坐的椅子向后倒去。

威廉·冯·伯夏特将军虽然年事已高,但他的前臂却分外有力。他用坚实的前臂不停地击打索尔,顶撞索尔的脸和胸,力图摆脱索尔的纠缠。但无论上校打他多少下,无论上校用膝盖踹他下身多么狠,无论汤姆·雷诺兹在他的头部和背部砸得多么用力,索尔只是一味将身体重量施加在伸直的胳膊上,双手牢牢箍住上校的脖子。他知道,在上校咽气之前,他都不会松手。

上校殴击着,挣扎着,掰索尔的手指,抠索尔的眼睛。唾沫从上校大张的嘴里飞到了索尔的脸上。上校的胸部剧烈起伏着,红润的面庞变成血红,再变成深红。索尔感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臂膀,双手在上校的脖子上愈勒愈深。老家伙的脚后跟敲击在倒地的大座椅的椅腿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索尔没觉察到一发炮弹击中了距窗户四十英尺的法式大门,玻璃被震裂,碎片撒满他们全身。索尔没觉察到又一发炮弹击中了大宅的上层,古老的柏木椽子燃烧起来,大会堂瞬间被浓烟填满。索尔没有觉察到雷诺兹将力道加大了两三倍,像一个上错了发条的疯狂玩偶一样,对索尔又打又砍,又抓又抽。索尔没有察觉到,托尼·哈罗德从玻璃碴儿上嘎吱嘎吱地爬过,带着从酒吧柜台中取出的两瓶沉甸甸的1971年产唐·培里侬香槟王,挥起其中一瓶砸在雷诺兹的后脑勺上。这个傀儡从索尔身上滚落,晕了过去,但身体仍在抽搐颤动,那是上校的命令导致的随机神经冲动造成的。索尔没有觉察到,哈罗德坐在一块黑色地砖上,打开第二瓶酒,往喉咙里大灌。索尔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扼住上校脖子的双手上,而且箍得越来越紧,就连自己被划伤的脸和喉咙中的血溅到上校发黑的脸和凸出的眼睛上,他也浑然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索尔终于意识到,上校死了。索尔的手指嵌入恶魔的脖子中如此之深,以至于索尔用力松开手时,上校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沟槽,就像雕塑家在软黏土上留下的手印。威利脑袋后仰,喉头如同被压烂的易碎塑料,肿胀乌青的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睛从眼眶中凸出来。汤姆·雷诺兹则躺在旁边的方格里,面部肌肉扭曲,折射出他主人临死前的痛苦。

索尔感觉最后一丝气力从身体中溜走,就像水从打破的容器中流光了一样。他知道,哈罗德就在房间里,必须去应对,但现在他没气力去做这件事。或许永远也做不成了。

意识恢复之后,疼痛也紧随而至。索尔的右肩骨折,流血不止,他感觉碎骨正在肩里互相摩擦。上校的胸部和脖子上覆满了索尔的血,勾勒出索尔在老家伙脖子上留下的淡淡手印。

大宅在接下来的两次爆炸中继续摇晃。浓烟吞没了大会堂。数不清的玻璃碎片反射着索尔背后不知何处燃起的熊熊大火。他感到背上灼热难当,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寻找火源,立刻离开这里。但他做不到。

索尔将脸往上校的胸口贴去,任凭重力将他往下拉拽。破碎的法式大门外又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但索尔无暇顾及。他只想休息一会儿,只想在站起来之前打个小盹儿。索尔闭上双眼,任由温暖的黑暗将他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