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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官中尉给你谈起过客人来访的情况吗?

北崎没有,他和三浦中尉不同,待人很冷淡,不愿理睬我,哪里还会告诉我有关来客的事呢……

检察官等等,那位三浦中尉是谁啊?

北崎他一直住在旅馆二楼顶头的一间,位于堀中尉房间的斜对过。他虽说有点儿粗鲁,但人很风趣……

检察官你说说,在堀中尉的来客中,有没有你所记得的人呢?

北崎这个嘛,有的。一天晚上,我给三浦中尉送晚饭,经过堀中尉房间前,只见障子门紧闭,里面突然传来堀中尉的吼叫,像发布命令似的,把我吓了一跳。

检察官堀中尉说了些什么呢?

北崎这件事倒是记得很清楚。他大声喊到:“好了,停止吧。”

检察官到底是叫什么停止,你听见了吗?

北崎呀,这个嘛,倒是不知道。当时只是打门前经过,只听见他的吼声,又怕饭菜凉了,再加上腿脚不便,就像这样子,只想着赶快送到三浦房里就完事了。那天晚上,三浦中尉似乎饿坏了,很早就催促道:“喂,老头子,快点儿送饭来!”心想,要是在这里打翻了饭菜,就该轮到我挨三浦中尉的骂了。我把饭盘朝中尉眼前一放,中尉只是冷笑着说了一句:“嗬,干上啦。”此外再没有听他说什么。我以为这正是军人的好处啊。

检察官那天晚上有几个人来看堀中尉?

北崎这个嘛,好像是一位……没错,是一位。

检察官中尉叫喊“停止吧”,到底是哪天晚上呢?因为这很重要,请你好好想想吧,几年几月几日?你记不记日记呢?

北崎不,哪里话呀。

检察官你听懂我的问题了吗?

北崎哎?

检察官你写日记吗?

北崎哦,日记?我不写日记。

检察官那么,那天晚上究竟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呢?

北崎这个,肯定是去年的事儿,不是夏天,也不像是初夏或初秋,似乎天气较凉,但也不是很冷。我想是去年的四月以前和十月以后,时间嘛,是吃晚饭的时候。哪天呢……唉,有点儿忘了。

检察官能否判定一下,到底是四月或十月,还是三月或十一月呢?

北崎好的,我现在正拼命回忆呢……嗯,不是十月就是十一月。

检察官是十月还是十一月?

北崎这一点确实记不清了。

检察官是否可以定在十月末到十一月初呢?

北崎是的,我想可以。实在对不住啊。

检察官当时的客人是谁啊?

北崎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每次堀中尉只是吩咐我,几点钟有几位年轻人来访,叫我放行。

检察官那天晚上的客人很年轻吗?

北崎是的,好像是个学生哥儿。

检察官还记得模样儿吗?

北崎这个……记得。

检察官证人请向后看看,那一排被告中,有没有那天晚上的客人?可以走过去一个一个地辨认。

……

勋任凭那个弓着腰的高个子老人来到面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老人深陷的眼睛像牡蛎一般混浊,焦褐色的血管布满眼白,瞳孔紧紧被包围在中间,变成一点毫无光泽的黑痣。

“那天晚上不就是我吗?”

勋当场禁止开口,他只能用眼睛拼命向老人示意。但是,老人的眼睛虽然面对着勋的脸,但两人之间仿佛卷入一团沆荡的迷雾,他的视线一直游移不定。

他的拐杖微微在地板上挪动了一下,这回轮到井筒了。除了勋,再没有谁被老人那般久久盯视,所以勋确信老人认出自己了。

北崎回到证人台的椅子上,看样子是在极力追索即将像烟雾一般飘离脑际的记忆。他用拐杖支撑手臂,手指按在前额上,神情茫然。

坐在法坛上的检察官,用苛酷的语气讯问道:

“怎么样?想起来了没有?”

北崎根本不看检察官,用难以听清的嗓音,似乎对着映在法坛镜板的自己朦胧的身影说话。

“唉,实在记不太清了,最先哪位被告……”

“是饭沼吗?”

“我不知道名字,最左边那位青年的脸似乎有些面熟,他肯定是来过旅馆的,但弄不清楚是否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位客人。也许他不是来看堀中尉,偶尔被我撞见了,也有可能。”

“你是说,他是三浦中尉的客人吗?”

“不,那倒不是。从前有个青年,带着一位女子,曾在旅馆院内的厢房里呆过,莫非就是他?……”

“饭沼带着女人来过吗?”

“我实在记不清楚了,不过看起来有点儿像。”

“那是什么时候?”

“我刚才还在想呢,算起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多年前,饭沼带女人来过?”

检察官随口问道,旁听席上腾起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