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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新秘书怎么样?”坐在扎克身旁客座上的路易莎拉下遮阳板,在镜子里检查自己的口红。“适应了吗?”

扎克点点头。他最终在六位候选人中选择了克里斯汀,她充分证明了自己像芭芭拉一样办事高效。克里斯汀快六十了,对时尚丝毫不感冒;眉毛浓密,爱好百褶裙,她不是为时尚而活的。但她打起字来奇快无比,都看不清她那舞动的香肠似的手指了。她还带盒装午餐来上班,在办公桌上吃鸡蛋美乃滋 三明治,配着怪味凉茶大口把它咽下。

“还是吃鸡蛋三明治?”

“每天。”

“噢,好吧,也许她应该换换口味,试下奶酪和西红柿口味的。你能在那里停一下吗?”路易莎挥手指向前方的一排店铺,“我得去买几本杂志在路上消磨时间。”

扎克的心急剧下沉。他和路易莎约会快三个月了,她身上的优点不少──自信,漂亮,极其迷人。但凭着过往痛苦的经验他知道,在报亭停下意味着接下来几小时她会把报纸上的一点一滴都念给他听。不知怎么,她认为他像她一样喜欢听那些名人八卦、爱情专家的警言谏语、哪个牌子的睫毛膏会让眼睫毛看起来最长。他们正行驶在M4公路上,去参加路易莎的朋友在布里斯托尔举办的婚礼,如果他想听收音机,她会在每次要复述某条新闻和重要信息时把手伸过来把音量调小,比如:有没有听说过维多利亚•贝克汉姆喜欢上了编织物?拉塞尔•布兰德究竟为什么要和凯特•温斯莱特共进午餐?

他在人行道侧右边停下,停在双黄线上,前面是一辆蓝色大众汽车。路易莎穿着优雅时髦的淡灰色婚礼服和粉红色褶边衬衣,跳下奔驰,消失在了摄政公园路的报亭里。

埃莉正在排队买报纸和一袋春卷,她从一排排杂志上扫过去,看到一本杂志的封面上印着一个大个子黑人女孩,穿着金色的比基尼,戴着淡黄色假发。配字夺人眼球:多利•德瓦:更大,更好,强势回归!

就在昨天晚上,鲁还在想多利这些日子在干什么。埃莉冲出队伍,去拿那本杂志,那是架子上的最后一本了。她要买给鲁。

“哎呀,对不起!”拿到杂志的同时,她的手肘被另一位顾客推开了,杂志差点儿掉到了地上。把杂志紧紧按在胸前,她微笑着朝那位穿着粉色和灰色套装的优雅红发女人道歉,尽管这不是她的错。红发女人慷慨地点点头接受了她的道歉,说,“你从哪里拿到那本杂志的?”

“就在那里。”埃莉指着空架子。

“你是说已经卖光了?”红发女人气恼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她真指望埃莉会把自己这本让给她吗?埃莉高兴地说,“我肯定其他店一定有。”

几分钟后,在柜台付完钱,她朝报亭外走去,在人行道上停了片刻,翻了下杂志。多利的访谈占住了两个版面,她在接受采访时坚持说自己被暴料的事早已成为过去,她现在洗心革面了,成为了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圣经》。埃莉从一辆深灰色奔驰和一辆天蓝色大众甲壳虫中间挤了过去,穿过马路,朝山上走去,前往尼维斯大街。根据鲁对多利•德瓦的讲述,鲁看到这篇报道肯定会乐不可支。

“你在呀!我还以为车里没人呢。”

扎克直起身。“我不过是在汽车仪表板上的储物柜箱里找东西。找到了几张我都忘了的CD。”他把自己的发现给她看,“还有一包什锦甘草糖果呢!”

“噢,千万别吃,说不定发霉了。”路易莎坐进了客车座。“我没买到我想要的那本杂志,有个女人抢走了最后一本,真讨厌。不管怎么说,我找了几本其他的。”她拍了拍膝盖上的三本花哨的杂志。“它们够我们到布里斯托尔之前消遣的了。”

“好的。”扎克把久违了的Gogol Bordello 的CD塞进机子里,按下播放键,发动了汽车。“你听过这个吗?太棒了。”

不到两分钟,路易莎就伸手关小了声音。“噢──你能相信吗?真是个说谎专家!”她用手指戳着一位保养得很好的前邦女郎照片。“如果她没有五十五岁我就不是人,可她说她从来没打过肉毒杆菌素!”

“扎克,对不起。我实在应付不过来。我原以为我能,但我做不到。太辛苦了。”

“真的吗?”扎克的第一反应是惊奇,第二反应是松了口气。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对雇员的要求这么高。另一方面,他感到欣慰的是再也不用闻鸡蛋美乃滋三明治的气味了。

谢天谢地。

“是我丈夫。” 克里斯汀犹豫不决地说,她苍白的眼睛开始浮出泪花。“他……生活不能自理,你知道的。我上班的时候就把他送去日托所,但他真正难照顾的是晚上。他在房子里乱转,想法子出去。我得不到充足睡眠,实在是筋疲力尽。因此我的医生叫我放弃工作。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为你工作我很开心,但我却令你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