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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认为,心理分析的命名法只有在它被翻译成类拉丁语的英文的时候才有一些科学光泽。而在德语里,这个词只是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中性词。(你一定要想象他大吼着说出这些话的场景。在我长大的这个家庭里,发火的时候吼出“类拉丁语”、“命名法”和“科学光泽”等专业词汇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让哥哥看心理咨询师却是爸爸的主意。跟其他问题少年的家长一样,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而跟其他问题少年的家长一样,他只能想到去看心理咨询师。

而对我,他则是请了一个保姆,梅丽莎。梅丽莎是个大学生,戴着猫头鹰一样的眼镜,有着蓝色条纹的镜腿像闪电一样穿过她的头发。她来的第一个星期,只要她一来我就上床睡觉,直到她离开我才起床。承认吧,我就是保姆们梦寐以求的类型。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之前得到过教训。四岁的时候,有一个叫瑞琪儿的保姆为了让我不一直说话,喂了我好几勺用来做爆米花的玉米粒,还说要是我能保持一段时间不说话,玉米粒就会变成爆米花。听起来正合我意,所以我就忍着一直不说话,直到洛厄尔告诉我这绝对不可能实现。从那以后我就不喜欢保姆了。

当我习惯了梅丽莎以后,我决定喜欢她,她真是运气好,因为我想出了一个计划,那就是用我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说话——来拯救我的家庭,而我自己一个人做不到。我试着跟梅丽莎解释我将要为爸爸展示的游戏,以及我将要参加的测试,但她完全没搞懂。

所以我们彼此都做出了让步。她每次来都得教我一个词典上的新词,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个词必须十分生僻,几乎没人会用到它,而她之前也从来不认识这个词。我不在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作为回报,我必须持续一个小时不跟她说话。她会用烤箱上的计时器来计时,而一般我都会每隔几分钟就问一次还有多长时间结束。我想说的话都积攒在我的胸膛里,直到越积越多,多到随时要爆炸。

“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小露丝?”爸爸下班回来后会这么问我,我就会告诉他今天过得“热情洋溢”,或是“平淡如水”,或是“正十二面体”。“听起来真不错。”爸爸会说。

我们的这些对话本来就没什么信息量,也不需要连贯。用词不当?加分点。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至少我还在继续着我的学习。费恩还在的时候,他心血来潮时就会把我叫过去,挽起袖子教我一些很难的词。

一天下午,唐娜外婆过来了,非得拉着妈妈出去转一圈——逛街喝咖啡。夏天过去了,秋天也在一点点流逝。梅丽莎本应该照看我,但却在看电视。

梅丽莎现在已经算是家里的一部分了,每天下午她都在家里看电视,尽管之前爸爸妈妈从来不让我白天看电视,认为孩子应该从零开始寻找自己的乐趣。

梅丽莎迷上了一部肥皂剧,不是爷爷奶奶看的那部,里面没有凯伦和拉里。梅丽莎看的这部肥皂剧主角有本、阿曼达、露丝尔和艾伦。如果说爷爷奶奶因为他们看的那部剧有一些色情镜头而觉得不满的话,梅丽莎看的这部剧完全就是一部禁片。梅丽莎让我跟她一起看,虽然我一点也看不懂。正是因为我一点也看不懂,所以我一点都不想看。至于看电视的时候我应不应该保持安静,我们两个有不同的意见。

梅丽莎渐渐放松了警惕。她先教了我一个词然后让我保证绝不会对爸爸妈妈说这个词。这个词是“猥亵”。要是十几年以后“猥亵”这个词在高考中出现我一定能答对,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好运。这个词真的不太好用。

问问洛厄尔就知道我是不是个守承诺的人了。我一见到爸爸就说我今天过得很“猥亵”,而没说梅丽莎今天教我的官方词语“曼蒂安斯”,但是我不确定这个词有没有让爸爸更加坚定辞退梅丽莎的想法。

不管怎样,在我对爸爸说“猥亵”这个词之前,我对洛厄尔也说过。洛厄尔本来应该去上学的,可是有天却很早就回家了,从后门偷偷摸摸地溜进来,朝我招手让我跟他到外面去。我就跟着他出去了,但还是一直说个不停,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安静。洛厄尔对我新学的词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把这些词抛在了脑后。

外面站着一个邻居,就是街角白色房子里那个念高中的大男孩,拉塞尔·图普曼。他正倚在妈妈那辆蓝色东风日产汽车上,疲倦地点起根烟吸了一口。我从来没想过可以在家门口见到拉塞尔·图普曼,一下子就被他迷住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洛厄尔举起手摇了摇,车钥匙在他拳头里叮叮地响。“你确定要带她?”拉塞尔问,看了我一眼,“我可听说她特别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