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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就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不想找他寻求帮助。我对他并无成见。我也知道他想帮助我。”

“他给你的忠告不是和我一样的吗?”

“是的。”

“我要郑重地提醒你,不要忘记你对我做过的承诺。”

她没有回答,但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查尔斯朝前迈了几步,离她站着注视山楂树枝的地方更近些。

“伍德拉夫小姐?”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还会提出相同的忠告吗?”

“那是毫无疑问的。”

“你已经宽恕了我的罪行了吗?”

查尔斯对这个问题缺乏思想准备。“你把我的宽恕看得太重了。最重要的是你要宽恕自己的罪过,可是在这里你是永远办不到的。”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史密森先生。”

“上天不允许我对唯有我们的上帝才能决定的事情表态。但是我相信,我们大家全都相信,你为赎罪而做的自我惩罚已经很充分了。你已经得到了大家的宽恕。”

“可能也已经被遗忘了。”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在下结论,查尔斯颇感困惑。后来他笑了。“你这话的意思如果是指朋友们不打算提供实际帮助——”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他们都很好心。但是我就像这棵山楂树,史密森先生。它孤零零地生长在这里,没有人会责备它。只有当它从布罗德街走过的时候,它才得罪了社会。”

他表示不同意她的看法:“但是我亲爱的伍德拉夫小姐,你应该不会对我说,你的任务就是要得罪社会吧。”他又补了一句,“我只能做这样的推断。”

她半转身子,“难道社会不就是希望把我逼到另一个孤寂的地方去吗?”

“现在你提出的问题是生存的合法性问题。”

“这是禁区吗?”

“禁区倒不是。但是不会有结果。”

她摇头:“结果还是有的,不过只是苦果罢了。”

但是她说这话并无反驳之意,而是带着深深的悲哀,几乎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的供状惊涛所产生的余波、白费精力的感觉,把查尔斯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发觉,她坦率的目光与她坦率的思想和语言是相称的,过去他有时认为她是放肆地在追求智力平等(因此有怨恨男人之嫌),其实不然,她是在表示一种亲近,一种赤身裸体般的亲近,那种思想和感情上的亲近,是迄今他与女人的交往中所无法想象的。

他这样想并不是主观的,而是客观的:她是个非凡的女子,但愿有某个未婚男子独具慧眼识此女杰。这种感情并无男性的妒忌,只是对人类的损失深感惋惜。他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做安慰状,然后又同样迅速地转过身去。沉默。

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失望,开口问道:“你认为我应该离开这里吗?”

他立即觉得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又向她转过身来。

“我诚恳地劝你离开这里。新的环境,新的面孔……没有这些烦心的实际问题。我们只等你的决定,愿意为你效劳。”

“可以让我考虑一两天吗?”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他决定碰一下运气,抓住她难得出现的正常状态。“我建议,我们现在请特兰特太太赞助办这件事。如果你允许,我可以关照让她为你提供你可能需要的费用。”

她低着头,眼泪又快流下来了。她低声说,“我不配得到这么大的恩惠。我……”

“别说了。我想不出更有意义的花钱办法了。”

查尔斯全身流遍了一股微妙的胜利暖流。事态果不出格罗根所料。忏悔带来了疗效,起码是看到了一线希望。他转身从大燧石旁捡起自己的手杖。

“我必须到特兰特太太家来吗?”

“你能来就太好了。当然,我们见过几次面的事就不必提了。”

“我什么都不说。”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特兰特太太家的场景:他礼貌地表示一下惊讶,但同时又表现出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接着便以无私的态度坚持,一切必要的经济援助均由他支付。欧内斯蒂娜很可能会拿这件事开他的玩笑,那将会减轻他良心上的痛苦。想到这里他对萨拉露出了笑容。

“你已经说出了心中的秘密。我相信你将会发现,这样做在许多方面可以减轻自己的精神负担。你有许多天然的优势。你在生活中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总有一天,你近几年来的不愉快经历将会变得只不过像切西尔海滩上空的云彩一样。那时你将会站在阳光下,面对自己过去的悲伤微笑。”他仿佛在她充满疑虑的眼睛背后看到了一丝亮光。她一下变得像小孩似的,你哄她,或者教训她——别哭,她既听话,又有些不甘心。他笑得更开心了,小声补了一句:“我们是不是该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