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婚礼(第4/9页)

一九七四年五月十五日,湿婆少校回到了德里他自己的团里。三天以后,他声称他心中突然觉得,他想要再见一见多年前在午夜之子大会上见到的那个眼睛又大又圆的美人儿,那个扎着马尾巴发型的俏丫头在达卡曾经问他讨了一绺头发。湿婆少校告诉婆婆帝说,他所以来到江湖艺人居住地,就是为了要同印度上层社会那些有钱的婊子一刀两断,他一瞧见她噘起的嘴唇就着了迷。正是为这些原因他要她跟他一起走。不过我对湿婆少校已经过分宽容了些,在我书写的自己个人的历史中,我给了他太多的版面让他说话。因此我坚持要说的是,无论这个膝外翻的少校是怎么想的,使他来到这个贫民窟的原因简单清楚,那就是女巫婆婆帝施了魔法。

湿婆骑着摩托车来的时候萨里姆并不在居住区里。核爆炸震动了拉贾斯坦荒原,由于是在沙漠地下进行,因此没人看见,而改变了我的生活的那次爆炸我也没有看见。当湿婆抓住婆婆帝的手腕时,我正在同“画儿辛格”一起出席城里许多共产党支部的紧急会议,讨论全国铁路大罢工的详细情况。当婆婆帝毫不迟疑地跨上那位英雄的本田牌摩托车后座时,我正忙着谴责政府逮捕工会领导人。总而言之,正当我一心一意地忙着搞政治、追求我的救国梦想之时,婆婆帝的法力已经使那个将会以染散沫花的巴掌和歌曲和签订婚约而告终的计划运转起来了。

……我也许是被迫根据别人的叙述回答问题了吧,只有湿婆能够说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是里夏姆老太在我回来时把婆婆帝出走的消息告诉了我:“可怜的姑娘,让她走吧,这么长久以来她一直伤心透了,还能怪她吗?”只有婆婆帝能够告诉我她外出后的那段经历。

由于湿婆是全国有名的战斗英雄,军营的规则也就对他网开一面,因此也就没有人管他把女人带进单身宿舍以内。而他呢,并不清楚他生活当中怎么会出现这一变化的,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坐到藤椅里。她替他脱掉靴子,给他的脚进行按摩,还给他端来掺了新榨的酸橙汁的水,她打发走他的勤务兵,替他的胡子上油,抚摸他的膝盖。在这一切之后煮了一顿焖肉饭,这顿饭美味无比,他根本不去多想这是怎么回事,而只是高高兴兴地享用了这一切。女巫婆婆帝把这一简单的军官宿舍变成了宫殿,变成了适合湿婆神居住的吉罗娑。湿婆少校完全被她那对摄人心魄的眼睛迷住了,她那性感地嘟着的嘴唇更使他心痒难熬。就这样整整四个月,或者更加精确一点,一百一十七个夜晚里他对她百般体贴,温柔备至。但是,到了九月十二日,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完全明白他对这一问题看法的婆婆帝跪在他脚下,告诉他说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湿婆和婆婆帝的关系如今变得像是暴风骤雨一般激烈,常常是拳脚相加,盘子、碟子乱扔。简直是与他们同名的神在喜马拉雅的吉罗娑山顶不断地互相打斗的翻版……湿婆少校开始喝酒,又开始嫖起女人来。这位战斗英雄在印度首都到处乱嫖女人的经历同萨里姆·西奈当年骑着兰布雷塔摩托车在卡拉奇的街道上转悠极其相似。罗莎娜拉·雪提的一席话使湿婆少校丧失了在有钱的女人当中寻欢作乐的勇气,他于是花钱去找婊子开心。他的生殖力强得惊人(他一边打婆婆帝一边告诉她),结果把好多妓女的生涯毁掉了,因为他让她们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些女人太爱这些孩子了,再也不肯说出真相来。他在首都生下了一大堆在街头胡闹的顽童,这跟他和金碧辉煌的客厅里的太太们生出来的那一大群私生子简直可以相映成趣。

政治的天空中也是乌云密布。在贪污腐化、通货膨胀、饥饿、文盲、农民无耕地等问题成堆的比哈尔邦,贾亚·普拉卡什·纳拉扬领导了学生和工人的联盟反对执政的英迪拉国大党。在古吉拉特邦发生了骚乱,铁路火车被焚毁,莫拉尔吉·德赛进行绝食,迫使这个被旱灾肆虐的邦的腐化的国大党政府(在齐曼巴伊·帕特尔领导下)下台……自不必说,绝食取得了胜利,他没有饿死。简而言之,正当湿婆心里怒火中烧时,这个国家也越来越气愤;正当婆婆帝肚皮里的胎儿在成长时,诞生了什么东西呢?你们是知道这个答案的,在一九七四年年底,J.P.纳拉扬和莫拉尔吉·德赛一起组织了一个反对党,称之为“人民阵线”。就在湿婆少校跌跌撞撞地在婊子当中转来转去的时候,英迪拉的国大党也在打趔趄。

最后,婆婆帝终于把在他身上施展的魔法收了回来。(其他的解释都无法成立,假如他没有受到她魔法的控制,那么他在一听到她怀孕时怎么不立刻就将她抛弃呢?假如魔法没有解除的话,他又怎么能够最后同她一刀两断呢?)湿婆少校摇着脑袋,就像是大梦方醒一样,发现自己身旁有个大肚皮的贫民窟里来的女人,这会儿她仿佛代表了他最害怕的一切——她简直成为了他童年贫民窟生活的化身,他从那种生活里逃了出来,但如今她,通过她那个该死的胎儿,企图将他拼命往下、往下拉回去……他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了摩托车上,不用多大工夫,把她丢到了江湖艺人居住区的边缘。她回到了来的地方,身上比当初去的时候只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像是藏在隐身藤篮里的人,那东西就像她计划的那样,正在不住地长大、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