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19

抽走了四分之一升鲜血后,克利玛在候诊厅中好不耐烦地等着斯克雷塔大夫。他不想就这么离开温泉疗养地,说什么也得跟他道一个别,也得跟露辛娜再见个面。在进手术室流产之前,我还会改变主意。女护士的这句话好像还在他的耳边回荡,使他心惊肉跳。他疑心,等他离开后,露辛娜就会摆脱他的影响,在最后的一刻回心转意。

斯克雷塔大夫终于露面了。克利玛迅速迎上去,向他道别,并感谢他表演了漂亮的打击乐。

“那真是一场精彩的音乐会,”大夫说,“您演奏得棒极了。但愿我们以后还能合作一把!我们应该考虑考虑,今后在别的温泉城组织一些类似的音乐会。”

“好的好的,我很愿意参加,我很高兴能跟您一起演奏!”小号手迫不及待地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想请您帮一个忙。您是不是能够照顾一下露辛娜。我担心她还会犯倔脾气。女人们实在是反复无常。”

“她将不会再犯倔脾气了,现在,您就彻底放心吧,”斯克雷塔大夫说,“露辛娜已经死了。”

克利玛一时间里根本没有听明白,于是,斯克雷塔大夫向他解释了一下刚发生的事。然后他说:“是自杀,但是,这件事情中仍然有些疑团。有些人会觉得很奇怪,在她跟您一起到我们委员会来过之后一小时,她怎么就匆匆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呢?不,不,不,什么都不用怕,”他补充道,他握住了小号手的手,因为他看到他脸色苍白,“对您来说,事情很幸运,露辛娜有一个当电器维修工的男朋友,那个小伙子坚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我已经宣告,在您跟女护士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过,她之所以执意让您来当孩子的父亲,只是因为,如果孩子的父母双方都是单身未婚的话,委员会就不会批准堕胎。现在,万一有人要讯问您,千万不要咬出别的人来。我看您神经很紧张,从脸上就能看出来,真是遗憾。您应该振作起来,因为我们还有许多音乐会要办呢。”

克利玛都说不出话来了。他连连地朝斯克雷塔大夫鞠躬,连连地去握他的手。卡米拉在里奇蒙大厦的房间里等他回转。克利玛一言不发地过去把她搂在怀中,亲吻着她的脸颊。他吻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然后,他跪下来,从上到下地吻着她的裙子,一直吻到膝盖。

“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真高兴有你跟我在一起。我真高兴你能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整理好行李,上了汽车。克利玛说他很疲劳,请她来开车。

他们默默地驱车前行。克利玛确实是累垮了,却又感到一种极大的轻松。他还有一点点担心,怕有人来讯问他。那时,卡米拉恐怕就会听到什么风声。但是,他对自己重复着斯克雷塔大夫说过的话。假如有人来问他,他就扮演无辜者的角色(在这个国家,这样的角色相当平凡),做一回风度潇洒的绅士,承认自己是为了帮助女护士,才冒充成胎儿的父亲。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甚至卡米拉,就算她偶然得知了真相的话。

他瞧了瞧她。她的美像一种味道浓郁的香水,充盈在汽车的狭窄空间中。他对自己说,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只愿意呼吸这种香水味。然后,他觉得远远地听到了他的小号那柔美的音乐声,他允诺,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将只为这个女人的惟一愿望演奏这一音乐,为这个惟一的和最亲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