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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尼诺回那不勒斯的前几天,发生了两件尤其让人不舒服的事儿。有一天下午,阿黛尔给我打了电话,她对我写的东西非常满意。她让我马上把手稿发给出版社,他们可以加紧做一个小册子,和法语版本同时出版,假如不能同时出版,前后出版也可以。在晚餐时,我谈到了这件事情,尼诺恭维了我,说了很多赞美的话。他对两个孩子说:

“你们有一个非常棒的妈妈。”然后他问彼得罗:

“你看了吗?”

“我没时间看。”

“你最好不要看了。”

“为什么?”

“那不是你看的东西。”

“也就是说?”

“太过于犀利了。”

“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埃莱娜聪明。”

他笑了,彼得罗什么话都没有说。尼诺还在刺激他:

“你生气了?”

他还想继续羞辱彼得罗,但彼得罗从饭桌前站了起来。他说:

“对不起,我要工作。”

我嘟囔了一句:

“吃完饭再去吧。”

他不回答。我们在客厅里吃饭,客厅很大。刚开始,他好像真要穿过客厅,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但他转了一圈,最后坐在了沙发上,把电视打开了,声音开得很大。当时的气氛让人难以忍受,在短短几天时间里,一切都变得非常复杂,我感觉很不开心。

“你能不能把声音放小一点儿?”我对他说。

他简洁明了地回答说:

“不。”

尼诺笑了一下,他吃完饭,帮着我收拾桌子。

在厨房里,我对他说:

“别生他的气,彼得罗工作很多,他睡得很少。”

他忽然气愤地对我说:

“你怎么能受得了他。”

我很警惕地看着门口,还好电视声音很大,没人听到我们。

“我爱他。”我回答说。他坚持要帮我洗盘子,我说:“你去吧,拜托了,别给我添乱了。”

另一件事情要更糟糕,也是决定性的。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经开始希望那个阶段尽快结束,我想回到之前的日常生活,完成我的小书。但同时,我喜欢早上进入到尼诺的房间里,把他弄乱的房间收拾整洁,给他铺好床,做饭的时候,想着他晚上会和我们一起吃饭,但同时我又担忧,所有一切正在结束。在下午有些时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疯子,尽管两个孩子都在家,我觉得家里空荡荡的。我感觉很空虚,我对自己写的东西失去了兴趣,我觉得那些东西很浮浅,我对马丽娅罗莎、阿黛尔的热情,还有法国和意大利的出版社失去了信心。我想,尼诺离开之后,所有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当时就处于那种状态:生命在流逝,我无法忍受那种失去的感觉。彼得罗从大学回来,比平时更加阴郁。我们都等着他吃晚饭,尼诺比他早回来半个小时,马上就被两个孩子缠住了。我很温和地问我的丈夫:

“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脱口而出:“你再也不要让你娘家的那些人来家里。”

我一下子僵住了,我想,他可能指的是尼诺。这时候,尼诺也探进头来,他身后跟着黛黛和艾尔莎,他应该也觉得彼得罗指的是他,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挑衅的微笑,就好像在等着彼得罗爆发。但彼得罗说的是其他事情,他用那种非常鄙夷的语气——通常他确信,已经涉及一些需要捍卫的基本原则时,他会采用的语气:

“今天警察又来找我了,他们给我看了几张照片,给我说了他们要找的人的名字。”

我深深舒了一口气。我知道,对那个用枪指着他的学生,他没有收回指控,这使得学生和老师当中有更多的积极分子都鄙视他,警察的到访会让他们断定:彼得罗是个告密者。我确信,他是因为这个才变得心情很坏。我打断了他,埋怨他说:

“这是你的错,你不应该那么做,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现在,你没法摆脱这些警察了。”

尼诺插了一句,用很不客气的语气问彼得罗:

“你把谁告发了?”

彼得罗没有回头看他,他是生我的气,他想和我吵架。他对我说:

“我已经尽力了,我今天不得不那么做。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中间涉及你。”

这时候,我明白问题不在警察身上,而是他们说的话。我嘟囔了一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变了:

“帕斯卡莱和娜迪雅难道不是你朋友吗?”

我很迷惑地重复了一句:

“帕斯卡莱和娜迪雅?”

“警察给我看的那些恐怖分子的照片,里面就有他们。”

我哑口无言,也说不出话来。所以,我当时想象的事情是真的,彼得罗的话确认了这一点。我的眼前闪过了帕斯卡莱用枪指着吉诺的样子,他打断菲利普的腿,这时候,娜迪雅——是娜迪雅而不是莉拉,她走上台阶,敲了敲布鲁诺的门,进去朝他的脸上开了枪。太可怕了!但我觉得,当时彼得罗的语气很不得体,就好像他要通过这个消息,说明一件我不想说的事儿,让我在尼诺面前下不来台。尼诺马上就插话了,他揶揄彼得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