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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后来我试图厘清我们的这通电话,还有莉拉的啜泣带给我的影响,我觉得很难分析清楚。假如往深了想,她好像要对我表达一种有些矛盾的赞赏,好像她的哭泣,肯定了她对我的情感,还有对我的能力的信任,最后抹去了她对我的那两本书的负面评价。只有在过了几天之后,我才意识到,她的啜泣使她能在不明说的情况下摧毁我的作品,并躲过了我的怨恨。而且,她给我定了一个非常高的目标——不要让她失望,让我没法尝试写其他东西。但我要重申一遍,无论我怎么反复琢磨我们的那次通话,我都没办法说,这通电话是这件事或者那件事的开始,也是我们之间友谊最密切的,或者说是最猥琐的交流。当然,莉拉的镜子效应得到了加强,她更彰显了我的无能。当然,这样一来,我感觉我更容易接受我的失败,就好像莉拉的观点,要比我婆婆的观点更权威,更充满感情,也更具有说服力。

实际上,过了几天之后,我给阿黛尔打了电话。我对她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开诚布公,我意识到你说得对,现在我也感觉到了,其实我的第一本小说也有很多缺点,也许我需要反思,也许我在写作上没有天分,或者,我只是需要时间。”我婆婆马上就对我说了很多好话,她赞扬了我的自我批评的能力,她提醒我,我有自己的读者群,那些读者还在等着我。我嘟囔着说:“是的,当然了。”之后,我马上把剩下的一份手稿塞到抽屉里,把那些写满笔记的本子也放起来了,我投身于日常的琐事。第二本书让我白白浪费了精力,这给我带来了极大的烦恼,最后这种厌烦也延伸到了我的第一本书上,也许还包括文学创作本身。有时候,我脑子里掠过一个影像、一个迷人的句子,我就会觉得一阵痛苦,我会尽量转去思考其他事情。

我的精力都投向了家庭、两个女儿,还有彼得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克莱利亚回来,一次也没有,我也从没想过另找一个人帮我。我开始什么活儿都干,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感到麻木,我这么做并不是很吃力,也没有懊悔,就好像我忽然间发现了使用生命的正确方法。好像有另一个我,在对我耳语:不要胡思乱想了。我非常投入地做家务,照顾艾尔莎和黛黛,这给我带来了意外的惊喜,就好像除了肚子里的孩子,除了稿子的压力,我还摆脱了一个更为隐秘的包袱,我自己也无法说清的一种东西。艾尔莎表现出她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小宝贝:她洗澡时间很长,也很愉快,她吃饭睡觉都很乖,在睡觉时也会笑。但我要非常小心黛黛,她非常恨这个小妹妹,她早上醒来时,总是一脸惶恐,说她梦见把妹妹从火中、从水里或者从饿狼的嘴里救下来。有时候,她会假装自己是个小婴儿,也想吃奶,并模仿婴儿的啼哭,实际上她不满足于自己的处境,她已经差不多四岁了,语言能力很发达,已经可以生活自理了。我一直对她充满感情,表扬她的聪明,还有她的灵敏。我让她相信,我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她的帮助:买东西,做饭,还要留神小妹妹不要摔了。

同时,我非常担心自己又一次怀孕,我开始吃避孕药,我发胖了。我觉得自己浑身是肿的,但我还是不敢停药。那时候,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再次怀孕。另外,我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关注自己的身体了。我觉得,有了两个孩子之后,我不再年轻,而且要承担各种辛劳:给她们洗澡,穿衣服,脱衣服,推着小车出去,买东西,做饭,抱一个,拉一个,或者同时抱着两个,给其中一个擦鼻涕,给另一个擦嘴,承担每天的工作。我作为女人已经成熟,会像城区的那些母亲一样,并没什么好惋惜的。这没什么不好,我对自己说。

在抵抗了很长时间之后,彼得罗终于接受了避孕药,他很担忧地看着我。他说,你越来越圆了,你身上长的这些斑是怎么回事儿?他担心我和两个孩子或者他自己会生病,但他很痛恨医生。我尽量让他放心,那段时间他瘦了很多:他的眼圈越来越黑了,头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一缕缕白头发。他一会儿说膝盖疼,一会儿说右腰或者肩膀疼,但他不愿意去看医生。我逼他去,我自己带着孩子陪他去,最后的结果是,除了需要服用一些镇静剂,他的身体很健康。这让他欣喜若狂了好一阵子,所有症状都消失了。但没过多久,尽管他在服用镇静剂,他又开始出状况了。有一次,黛黛不让他看电视新闻——那是在智利的军政府刚上台之后——他非常粗暴地打了孩子的屁股。我刚开始吃避孕药时,他比之前更加频繁地想做爱,但只是在早上或者下午,他说,晚上做爱的话,那会让他一点儿也不困,让他不得不学习大半个晚上,会让他积劳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