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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时刻,我都会感觉很好,我会忘记彼得罗和黛黛的存在,还有与他们相伴的那些非常乏味的义务。我只是担心客人走了之后,我又会陷入这个灰暗的家里,时间一天天白白流逝,我感到慵懒,还有温柔背后的愤怒。因此我有些夸张,兴奋感让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跷起二郎腿,让腿尽可能露出来,我用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解开衬衣的一只扣子。是我主动拉近自己和客人的距离,就好像我的一部分确信,通过这种方式贴近那个陌生人,我会感到舒服一点儿。这样,在他离开这所房子时——单独离开,或者和他的妻子或者女伴离开,这种舒服的感觉会在我的身体里保留一阵子,我就不会觉得那么抑郁,我就不会感受到表露了情感和思想之后的虚空,还有对失败的焦虑。

实际上,吃完晚饭之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这时候彼得罗在学习,我会觉得自己非常愚蠢,我鄙视我自己。尽管我很努力,但我还是没办法改变自己。那些男人确信我爱上了他们,通常会在第二天打电话给我,会找借口跟我见面,我会答应。但当我到达约会的地方,我会感觉很害怕。他们兴奋起来了,这个简单的事实都会让我受不了。比如说,一个比我大三十岁的人,或者是结了婚的人,他们对我动了心思,这个事实就会抹去他们的权威,抹去我赋予他们的拯救者的身份。我在诱惑过程中感受到的快感,最后就成了一种令人羞耻的错误。我很迷惘地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结果是,我就会更关注黛黛和彼得罗。

但一有机会,我就会重新开始。我不读书,也不写作,我充满想象,我会把音乐声开得很大,听我小时候不知道的音乐。尤其让我越来越懊恼的事情是,之前我在任何事情上都很自律,我享受不到那种放浪形骸的快乐。那些和我年纪相仿的,和我生活环境相似的女人,她们都展示出的很享受当下,也让别人很享受的状态。比如说,有几次马丽娅罗莎出现在佛罗伦萨,她有时候是来做研究,有时候是来参加政治会议的,她会来我们这里住。她每次带的男人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带女朋友过来,她会吸毒,也会让她的同伴和我们吸。这时候,彼得罗会黑着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却被她迷住了,我当然不会尝试吸烟或者是迷幻剂,我很害怕会不舒服,但我会在客厅里,和她以及她的那些朋友聊到很晚。

他们什么话都说,有时候充满暴力。我感觉,我从小努力学到的优美语言,现在已经不合时宜了,太讲究,太干净了。看看马丽娅罗莎现在的语言变成什么样儿了,我想,她突破了自己受的教育,她完全放开了。彼得罗的姐姐在表达自己的时候,要比我和莉拉小时候说的话还要粗鲁。她每说一句话,前面都要加一个“操!”:“操!我把打火机放哪儿了?”“操!我的烟呢。”莉拉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我该怎么办呢?变得和她一样,回到出发点?那么,为什么我当初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呢?

我看着我的大姑子,我喜欢和她之间建立的亲密关系,也喜欢看着她让她弟弟很尴尬的做法,还有她带到家里的那些男人。有一天晚上,她忽然不说话了,她对那个陪她的年轻男人说:“够了,我们去干一X吧。”干。一直以来彼得罗在说这件事情时,用的是一个好人家的孩子隐射的暗语,我马上就采用了他的说法,用来取代我小时候方言里那个龌龊的词汇。但现在,我真的感觉世道变了,要把那些肮脏的词汇说出来,要说我想让你操我,我们这样或那样干?我无法想象我丈夫会说这些话,那些少数和我来往的男人,他们都非常有教养,但他们都很乐意假装成粗人,他们和那些假装自己是妓女的女人玩得兴致勃勃,好像他们很享受把一位太太当婊子对待。刚开始,他们都很正式、克制,但他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争论,要把那些不说的话变成可以说的,后来不停地说,这成了一种自由的游戏。女性的矜持被认为是虚伪和愚蠢的标志,要坦白直接,这才是被解放的女性应该表现出来的品质。我要尽量顺应这一点,我越是适应,就越觉得被吸引,有几次,我感觉自己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