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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诺放开她,向后退了几步。他摸了一下流血的嘴唇,很尴尬地讪笑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有点儿感激之情呢。”莉拉对着他叫喊道:“你是想说,我应该有所表示,否则的话,你会解雇我,是不是这样?”他又笑了,摇了摇头说:“不是的,假如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已经向你道歉了,我还要怎么做?”但她当时气疯了,只有在这时候,她才感受到他的手在她身上留下的感觉,她知道,那种恶心的感觉很难消除,不是用肥皂就可以去掉的。她走到门口,对他说:“这次算你走运,但是不管你开不开除我,你碰了我,这事儿我会记着。”她出去时,布鲁诺小声嘀咕说:“我到底把你怎么了?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过来,假如这是问题所在,那我们好好谈谈。”

她马上回到了自己的工位。那时候,她在热水池的蒸汽中间干活,是一份辅助性的工作,就是要保持地板干燥,但她常常劳而无获。艾多,就是那个耳朵差点儿被扯下来的工人,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她。她从储存室回来时,所有男女工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莉拉谁的脸都没看,她拿起一块抹布,摔在地板砖上,开始擦地,地上全是水。她声音很大,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看看,还有哪个婊子养的还想试。”她的那些工友都在埋头干活。

有好几天时间,她都等着被解雇,但没人通知她。有几次,她遇到布鲁诺,他做出一个客气的微笑,而她冷冰冰地点个头。因此,除了那双小短手摸她带来的恶心的感觉,还有一阵阵仇恨,没有别的后果。但那些工头看着莉拉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谁的脸色都不看,他们忽然态度大变,开始折磨起她来,不停地给她换工种,让她工作到筋疲力尽,而且常常对她恶语相向,这意味着,他们获得了老板的默许。

但是,她没跟恩佐说那只差点儿被撕下来的耳朵、布鲁诺的侵犯,还有每天遭受的欺负和辛苦。假如他问起肉食厂的情况,她总是用带着嘲讽的语气回答说:“你为什么不说说你干活的地方的情况?”这时候,他默不作声了。莉拉会开他玩笑,然后他们会一起做函授课程的练习。他们都在逃避问题,这有几个方面的原因,最主要的是避免考虑未来,考虑这些问题: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照顾她,还有詹纳罗?为什么她要接受他这么做?为什么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恩佐还是每天晚上枉然等着她来找他?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借口去厨房喝水,看一眼她房门上的玻璃,想看看她的灯有没有关掉,想要看看她的身影。他们一声不吭,都在试探——如果他敲门,我就让他进来——他的迟疑,她的犹豫。最后,他们都更愿意把脑子用在那些模式和练习本上,就好像这是一种体育锻炼。

“我们做一个开门的模式。”莉拉说。

“我们做一个领带结的模式。”恩佐说。

“我们做一个我给詹纳罗绑鞋带的模式。”莉拉说。

“我们做一个用咖啡壶煮咖啡的模式。”恩佐说。

从简单的事情到复杂的事情,尽管苏黎世的测试不会考察这些问题,他们为完成这些日常生活的模式绞尽脑汁。并不是因为恩佐想做这些,而是像通常一样,莉拉开始进行大胆尝试,每天晚上,她都会比之前更加活跃。尽管晚上家里很冷,但她充满狂热,这些练习把围绕着她的悲惨世界简化为0和1。她好像要寻求一种抽象的简洁——抽象中的抽象,她希望能获取一种让人欣慰的正解。

“我们要让工厂模式化。”她有一天晚上提议说。

“工厂的每道工序?”他有些不安地问。

“是的。”

他看着莉拉说:

“我们从你的工厂开始。”

她做了一个厌烦的表情,嘟囔了一句晚安,然后回自己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