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有什么即将发生(第2/4页)

我在唱片店找《纳什维尔地平线》和“大门”乐队的第一张专辑,但两种都没找到。或者CD说不定有,但我还是想用传统的LP听这些音乐。何况雨田具彦家没有CD唱机。连盒式磁带机都没有。只有几台唱片唱机。雨田具彦大约是无论什么都对新器材不怀好感的那一类人。大约微波炉接近距离都没少于两米。

最后,我在店里买了两张闪入眼帘的LP。布鲁斯·斯普林斯汀(6) 的《河流》(The River )(7) ,萝贝塔·弗莱克(Roberta Flack)和唐尼·海瑟威(Donny Hathaway)的二重唱(8) 。两张都是令人怀念的专辑。从某一时间节点开始我就几乎不再听新音乐了,只是翻来覆去听中意的老音乐。书也一样。过去看过的书一再看个没完。对新出版的书几乎提不起兴致,时间简直就像在某个节点戛然而止。

有可能时间真的停止了。抑或时间尽管勉强在动而类似进化的东西却已终了亦未可知,一如餐馆在关门前一点时间不再接受新的订单。或者只我一个人尚未觉察也不一定。

我让店员把两张音乐专辑装进纸袋,付了款。然后去附近酒屋买威士忌。买哪个牌子好有点拿不定主意,最终买了芝华士。比其他苏格兰威士忌多少贵了些,但雨田政彦下次来时见有这个,想必很高兴。

上课时间差不多到了,我把唱片、咖啡过滤纸和威士忌放入车内,走进教室所在的建筑物。先上五点开始的儿童班,即真理惠所属的班。但真理惠没有出现。这是非常意外的事。她对绘画班的课非常上心,在我了解的限度内缺课是第一次。所以发现教室哪里也没见得她的身影,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甚至有些惴惴不安。她身上发生什么了呢?身体突然闹病?有什么突发性事件?

但我当然若无其事地给孩子们简单的课题让他们画,就每个人的作品发表意见或提供建议。这个班上完,孩子们回家去了。接下去是成人班。成人班也顺利结束了。和大家笑眯眯地闲聊(这并非我擅长的领域,但想做也不至于做不到)。然后和绘画班的办班者短时间商量了今后安排。秋川真理惠为什么没来班上上课,他也不知道,并说她家那边也没专门联系。

离开教室,我独自走进旁边一家荞麦面馆,吃了热乎乎的天妇罗荞麦面条。这也是老习惯,总是在同一家店,总是吃天妇罗荞麦面条。这已成了我的一个小小乐趣。吃罢开车返回山上的家。回到家时已时近夜间九点了。

电话机没有录音电话功能(那样的小聪明装置不符合雨田具彦的情趣),所以不晓得外出时间里有没有人打电话来。我定定注视了一会儿款式简单的旧式电话机。但电话机什么也没告诉我,只是一味保持黑沉沉的沉默。

我慢慢泡澡,温暖身体。然后把瓶里剩的最后一杯分量的芝华士倒入杯中,放了两块电冰箱里的冰块,走去客厅。喝着威士忌把刚买回来的唱片放在唱机转盘上。古典以外的音乐在这山顶住房的客厅里回荡开来,起初总觉得有违和感 。想必是屋子里的空气在漫长岁月中依照古典音乐调整过来的缘故。但是,因为此刻这里回荡的是我早已听惯的音乐,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怀旧感渐渐克服了违和感 。不久,身体肌肉所有部位都为之放松的愉悦感在那里产生了。也许我的肌肉曾在我自己都浑然不觉之间这里那里变得僵硬起来。

听罢萝贝塔·弗莱克和唐尼·海瑟威的LP唱片的A面,开始斜举酒杯听B面第一支曲(《为我们所知的一切》[For All We Know ],美妙绝伦的演唱)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时针指在十点半。这么晚一般不至于有电话打到别人家里。我懒得拿听筒。然而铃的响法听起来——也许心理作用——很是迫不及待。我放下杯子,从沙发立起,提起唱针,抄过听筒。

“喂喂。”秋川笙子的语声。

我随之寒暄。

“这么晚实在不好意思。”她说。她的声音有一种平时没有的急切。“有件事想问问老师:真理惠今天没去绘画班上课吧?”

我说没有。这话问得多少有些奇怪。真理惠学校(当地公立初中)放学后直接来绘画班,所以总是一身校服来绘画班教室。下课后姑母开车来接她,两人一起回家。这是平日习惯。

“真理惠不见了。”秋川笙子说。

“不见了?”

“哪里也没有。”

“什么时候不见的?”我问。

“说去上学,就像平时那样一早离开家了。我说开车送到车站,真理惠说走路去不用送。那孩子喜欢走路,不怎么喜欢坐车。因为什么可能迟到的时候由我开车送,否则一般都是步行下山,从那里坐公交车去车站。真理惠早上七点半一如往常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