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7/10页)

你瞧,就连维纳斯的儿子178也打翻了箭囊,折断了弓箭,吹灭了火炬!你瞧,他满怀悲伤地走过,双翼低垂,悲恸得用手拍打着赤裸的胸膛!眼泪沾湿了他的散发,顺着他的颈项流下,他的呜咽声时续时停。人们还说,为了参加与自己的兄弟埃涅阿斯179共同主持的葬礼,他是从英俊的尤路斯180家里出来的。

而维纳斯,她为提布卢斯离世而痛不欲生,也不下于凶猛野猪撕破阿多尼斯181腹部时那样肝肠寸断。

然而,人们有时将我们这些诗人称作圣人,说我们得到神灵的宠幸。有人甚至说我们拥有超凡的本领。错了,事实上,在无情的死神面前,所有看似神圣的事物尽皆凡俗,死神将一切推入无底的黑暗之中。俄耳甫斯,你这位色雷斯的歌手,你的父亲、母亲182对你起什么作用呢?你的歌声拥有能使野兽为之低头的魅力,又有什么作用呢?利诺斯183也是同一神灵之子,其父曾在林深之处,伴着艰涩的竖琴,呼喊着:“啊,利诺斯呀!”

再说那美奥尼的歌手184吧——在美奥尼,诗人们都来到比埃罗斯山185下,汲取长流不息的灵感之泉。连这位歌手最后也落进了黑暗的阴间。所有人最终都会被柴堆的烈火吞没,唯有诗作永久留存。正是诗人之作将特洛伊战争永载史篇;正是诗人之作,使人们永远传颂那随织随拆没完没了的织布故事。正因为如此,提布卢斯的最后恋人涅茉西斯,初恋的情人迪莉亚,都将名垂青史。

涅茉西斯和迪莉亚,你们当初的虔诚又有什么益处?你们的埃及祭器如今又有何用?你们当时将人家拒于闺门之外,又有什么好处啊?

残酷的命运夺走最杰出的人物的生命时,我就不免内心不安地这样想:神灵并不存在(诸神啊,请原谅我的坦白)。无论你一生中多么虔诚,也逃脱不了死神的魔爪。无论你如何供奉神灵,死神也会从神殿中将你拖走,把你推入坟墓的深处。你以为能指望优美的诗句之助,请看看提布卢斯便知,这位卓越的诗人,末了还不过也是一撮灰土,仅够盛进小小的骨灰瓮。

你呀,神圣的诗人,柴堆的火焰毫不留情地吞噬你的心脏,它有什么东西不能化为灰烬?既然它面对此类恶行毫不犹豫,它也就可以吞没那令人敬畏的诸神的金殿。埃里克斯山峰的女神186不忍看下去,据说她泪流不止,心痛欲裂。

然而,我的朋友还是幸运的,他本来有可能死于客旅之地,无声无息地承受着他并不喜欢的陌生土地的重压。而此时在这里,至少有一位母亲合上离去者迷惘的眼睛,将最后的献礼供奉在他的骨灰前面。这里,你的姐妹和不幸的母亲一样,心怀悲痛,头发蓬乱地来到你的墓地之前。涅茉西斯和你的初恋情人也给予你最后的亲吻,陪伴你来到柴火堆前。迪莉亚走下柴堆时道:“你爱我的时候是你最幸福的时光:你活着的时候,我领受着你热烈的情火。”涅茉西斯却答道:“为什么你为我失去他而感到悲哀呢?临终之时,他无力的手拉住的正是我啊。”

如果说人去之后留下的不仅是名字和影像,那么提布卢斯还会永久生活在极乐世界的山谷之中,而你呀,年轻人,你光洁的额上环绕着青藤,和你钟爱的卡尔沃187以及博学的卡图卢斯188一起来这里迎接他吧。不惜牺牲鲜血和生命的加吕斯189,你也来吧。人们指责你得罪了朋友,我想是错怪你了。瞧,就是这些魂影来陪伴你;若是躯体的影像长存的话,提布卢斯,优美的诗人,你使英灵群中又多一员。但愿你的骨灰安息在灰瓮之中,但愿你的骨灰免受大地的重压。

节庆之时,诗人苦于不能与情人享受肉欲的欢乐

一年一度的神圣的刻瑞斯谷神节到了:年轻的娇丽独自睡在显得空旷的床上。金发的谷神,美丽的秀发环绕着谷穗,为何你在节日之时禁止我们享乐呢?女神哪,普天下的人民都在传颂你的慷慨,没有哪位神灵如你这般造福于人类。

在你降临之前,无知的农夫无谷物可翻晒,亦不知“打谷场”为何物。当时,橡树按天神的旨意,结出了橡实,再加上青嫩的绿草,便构成人类的食粮。谷神刻瑞斯首先在田野撒下种子,用镰刀割下金黄的谷穗;也是谷神第一个用轭将牛套住,并借着弯曲的犁耙,翻耕了处女之地。人们却以为她喜欢看情人落泪,而且希望人家以禁欲的方式来纪念她。然而,她虽然钟爱丰腴的田地,却不是粗野的村姑,也并非怀有不通情爱的铁石心肠。克里特人民可以作证。克里特人有时也说真话190。这里的人民为养育过朱庇特而感到自豪。主宰星空的朱庇特,在他孩童时期就以娇嫩的嘴唇吸吮过克里特土地上的奶。克里特人的作证值得相信,朱庇特会担保克里特人民的真诚,我想谷神刻瑞斯对我下面即将说到的偏差也是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