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序:《爱经》关于男欢女爱的古罗马诗作

我偕小女迅余译完此书之后,出版社来函嘱托,要写一篇有分量的“学术性序言”。奥维德是古罗马的经典诗人,他的爱情诗篇几乎译成了所有西方文字,研究他本人及其作品的著述,在西方世界里收集起来,如果不说车载斗量,也绝不会是个少数。可惜我本人不是这方面的研究家,无法为此作一篇洋洋洒洒的学术论文,于是就只好从译者的角度写上几行交代的文字。

戴译与拙译

奥维德的名字对于我国读者来说也许并不陌生,诗人戴望舒早就译出过他的《爱经》,而最近几年,许多家出版社一再把这《爱经》重印,有的印数还不少,可以说,这部描绘古罗马情爱的经典作品连同他的作者的名字,已经传遍中国大江南北了。

这次新译的《爱经》,虽则书名沿用戴望舒的译名,但和他所译的《爱经》却是有很大不同的。

首先是分量上的不一样。新译本汇集了奥维德三部主要的爱情作品:《恋情集》(《AMORES》——法译文:Les Amours)、《爱的技巧》(《ARS AMATORIA》——法译文:L’art d’Aimer)、《情伤良方》(《REMEDIA AMORIS》——法译文:Les Remèdes à l’Amour)。戴望舒只译了中间的一部,也就是三分之一左右吧。

其次,新译本作了分篇、分段或分首的处理,还加上了小标题,眉目清晰得多。这都不是译者的妄加,而是接纳了奥维德研究家的成果所致。为了翻译此书,我曾经参考过几个版本和法文译本,择善而从之,绝不敢随便抓到一本,便率尔移译。

再次,新译本的准确程度要略高一些,避免了旧译的一些疏误。我译此书到第二部分时,曾恭恭敬敬的把戴译本放在案头作为参考。平心而论,和二、三十年代的译品比较而言,戴译可以称得上是严谨之作,错漏的情况不算太多。但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条件局限,仍不免见到一些明显的误译。兹举一例,以为佐证,请注意在其下划线的文字:

戴译:“只有一个劝告,假如你对于我所教的功课有几分信心,假如我的话不被狂风吹到大海去,千万不要冒险,否则也得弄个彻底。”1

新译:“如果你对我所传授的技巧还有几分信心,如果我的话不至被狂风吹到大海去,那我就给你这么一个忠告:要么就别去碰运气,要么就冒险到底。”

如果读者诸君有懂法文的,请对照一下下面两种法语的译文,便不难认定戴译之误:

“Ne tente pas l’aventure ou pouse-la jusqu’au bout.”2

“……ou ne tente pas l’aventure ou conduis-la jusqu’au bout.”3

最后,新译比起旧译来,清畅可读得多。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风,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欣赏趣味。即便戴译全然不错,今天的读者读起旧译的文句来也会不太习惯。这是很自然的事,八十余年的光阴可不算太短啊(戴译《爱经》1929年4月由上海水沫书店初版)。请对照读读开篇的一段文字,似可见一斑:

戴译:“假如在我们国中有个人不懂爱术,他只要读了这篇诗,读时他便领会,他便会爱了。用帆和桨使船儿航行得很快的是艺术,使车儿驰行得很轻捷的是艺术,艺术亦应得统治阿谟尔。”4

新译:“如果我们国人中有谁不懂爱的技巧,那就请他来读读这部诗作吧;读后受到启发,他便会去爱了。凭着技巧扬帆用桨,使船儿高速航行;凭着技巧驾驶,使车儿轻快前进。爱神也应该受技巧的支配。”

假如认为开篇的两句未必有足够的代表性,那么,我们翻到下文,再随机抽取一句:

戴译:“这是你开端的啊,罗摩路斯,你将烦恼混到游艺中,掳掠沙皮尼族的女子给你的战士做妻子。”5

新译:“洛摩罗斯啊,正是你第一个扰乱剧场,掠走萨宾女子,给你手下的单身战士带来欢乐。”

我做此对照,丝毫没有扬新抑旧、自我标榜的意思。后译比前译的略胜一筹,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后译者是站在前人肩上的缘故。我的用意无非是说明:新译的《爱经》,不同于时下的某些译本:与前译的大同小异,多了一个新译本却不能增添什么。我敢夸口:即使是最欣赏戴译的读者,如果肯解囊多买一部我这个新译本,这点钱是不会白花的,因为它起码有三分之二左右的译文为旧译本所无。

情与欲

有人称奥维德的爱情诗作是古罗马文学的一顶珠宝冠冕,每一诗句都闪烁着宝石的光芒。不过,当我们看到“爱”字(Amores)的时候,可不要以为这又是一部缠绵悱恻的纯情之作,奥维德的作品含有更多肉欲的成分。正因为这样,他成了历史上有争议的诗人。你读读下列诗句,即可知其大胆暴露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