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四章(第2/10页)

提金斯说:“老天!”

麦基奇尼对勤务兵说:“看在老天的分上,去看看是不是这样,然后,立刻回来……”

这些让人难以忍受的景象,在月光下挨饿、灰色的人群用手肘恶狠狠地把一小撮穿着棕色制服的人群推搡回去,在房间里的古铜色灯光下曲折地展开。在那些日子里,我们感到过简直无法容忍的忧郁:所有这几百万人就如同蝼蚁的玩物,在我们社会礼仪正中心那拔地而起的穹顶和尖顶下面数英里长的走道上忙碌着;那曾压在头脑和四肢上的难以忍受的重量再次沉下,压在这两个支着手肘半躺的人身上。他们听着勤务兵的汇报,惊讶得下巴都合不拢。屋外一长排队列的士兵稍息着,喁喁不休、含混不清地说着话,嘈杂的话语声冲进来,填满了他们的耳朵。

“那家伙不会回来了。他向来没法完成差事再回来。”提金斯把一条腿笨重地挤出睡袋口,说,“老天,一周之内这里就会到处都是德国佬了!”

他对自己说“如果白厅的人就这样背叛我们,列文那家伙就无权刺探我的婚姻问题。一个人应该为了集体的需要而牺牲个人情感,这么说是没错的。但是如果上面已经背叛了集体,就没必要了。并不是没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猜想,列文最近来侵扰他的私生活,是奉将军的命令来查问……这让他感到特别痛苦,犹如裸体体检,但又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老坎皮恩必须确保士兵不会因为看到军官婚姻上的不忠而失去斗志……但是当整场表演就是一次巨大的消磨意志的活动时,这种问题就不应该问了!

麦基奇尼指了指提金斯伸出来的脚,说:“你出去也没有用……考利会把这些人带去他们的营地的。他准备好了。”他补充了一句:“如果白厅那些家伙想好了要把老普夫勒斯做掉,他们为什么不把他叫回去呢?”

军队里有一个传说,一位很尊贵的政府人士对指挥某支军队的将军强烈不满,那个将军的外号就叫普夫勒斯。因此,据说政府让他手下的人挨饿,好让灾难降临到他的队伍。

“他们很容易就能把将军们叫回去,”麦基奇尼继续说着,“其他任何人也一样!”

提金斯非常不满,这个中低阶层的人居然还对公共事务有意见。他叫起来,“噢,那都是一派胡言!”

迄今为止,他自己和这些事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这支充满疑虑的队伍里,另一个广为流传的谣言是,作为政治手段,白厅的首脑们——非军方首脑们——让部队挨饿,为的是尽量推迟大不列颠的联军彻底放弃西线的时间。据信,他们威胁要在近东地区展开极大规模的战略机动活动,可能真的想要这么做,也可能是想逼迫他们的联军插手某个政治阴谋。在天堂黑色的拱顶下,这些骇人听闻的谣言在这几百万人的耳朵里传来传去。他们在前线的同志将作为这支即将撤退的队伍的后卫部队,成为牺牲品。整片土地将因为某种虚荣而被彻底毁灭。现在新兵又被叫回来了。这好像证明政府就是想要让前线上的人挨饿!

麦基奇尼叹息道:“可怜的老家伙!他已经定下来了。十一个月,他已经在前线上待了整整十一个月!我这次服役是九个月。和他一起。”

他接着说:“赶紧回床上去,老伙计。我会去看着那些人,如果有必要的话。”

提金斯说:“你几乎都不知道他们要分赴的营房在哪里。”然后他就坐着听外边的动静。除了一长串滔滔不绝的废话以外,什么都没有。

“该死!不应该让这些人大冷天还一直待在外面。”他绝望的心中满是愤怒,眼里饱含泪水。“上帝,列文那家伙擅自干涉我的私生活,真该死。这就好像在一个分崩离析的世界里做了一点点不礼貌的事一样。”

世界要分崩离析了。

“我要出去,”他说,“但是我不想一定要逮捕那个肮脏的小皮特金。他只是因为弹震症才喝酒的。他不像个男人,这个脏兮兮的小异教徒。”

麦基奇尼说:“等等!我自己也是信长老宗的。”

提金斯回答说:“你本该是!抱歉,再也不会有阅兵式了。英国陆军蒙上了永久的耻辱。”

麦基奇尼说:“这没关系,老伙计。”

提金斯突然凶狠地叫起来,“你他妈的在军官的地盘上做什么?你不知道这在军事法庭上是犯罪行为吗?”

他面前是他的团级中士军需官那宽大而苍白的脸,他是那种违反规定戴着军官帽的家伙,帽子上还配着英国兵那种镀银的帽徽。这家伙下了决心要得到考利准尉副官的岗位。因为外面的声音很大,这个人进来的时候没有人听见。他说:“请原谅,长官,我擅自敲门进来了。准尉副官的癫痫发作了。我希望在把新兵分配到跟其他人一起的帐篷里之前先得到你的指示。”他试探着说完后,又小心地冒险添上了几句,“准尉副官有时候会犯这样的毛病,长官,如果突然把他叫醒的话。皮特金少尉就是非常突然地把他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