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就是约翰·高尔特”(第2/38页)

她心想,对事件一味采取否认的办法,仿佛一切都不再存在,也不再有事实,只是通过官员和专栏作者们疯狂的否认来认识已被背弃的现实,这太奇怪了。“新泽西州米勒钢铁铸造厂已经倒闭的说法不实。”“密歇根州的简森发动机厂停业的消息不实。”“宣称钢铁制品的生产商由于钢铁短缺而纷纷垮台的消息是一个对抗社会的恶毒谎言,没有理由表明钢铁会出现短缺。”“有关钢铁联合计划正在酝酿中,沃伦·伯伊勒支持该计划的谣言是毫无根据的恶意中伤。伯伊勒先生的律师已经起草了一份坚决否认的声明,并且向媒体表示,伯伊勒先生现在完全反对这样的计划。目前,伯伊勒先生的神经正处于瘫痪之中。”

然而,在秋意萧瑟、潮湿阴暗的傍晚的纽约街头,还是能够看出一些事态的端倪:一家出售五金零件的商店门口围了一群人,店主大开店门,放人们进来随意拿走店里最后的一点存货,而他则在狂笑中砸着店里的钢化玻璃窗;一群人聚在一所破败的公寓门口,那里停着一辆警方的救护车,一个人和他的妻子以及他们的三个孩子的尸体被人从满是煤气的房间里抬了出来——那人生前是生产钢铸件的小业主。

假如他们现在才发现汉克·里尔登的价值——她想——为什么他们没有早一点认识到呢?他们为什么不去逃避自己遭到的厄运,也让他免受多年来受到过的冷漠折磨呢?她想不出答案。

在寂静难眠的深夜里,她想到此时的汉克·里尔登和自己正好调换了位置:他到了亚特兰蒂斯,而她则被一面光幕挡在了外头——或许他也像她当初对着他苦苦寻找的飞机呼喊那样——他正在呼唤着她,然而,没有任何信号能穿透那层光幕让她听到。

不过,在他消失一周后,那层光幕还是开了个小口,放出了一封信让她收到。信封上没有回信地址,只盖着位于科罗拉多州的一个小地方的邮戳。信中写了两句话:

我见到他了。我理解你。

汉·里

她长久呆坐着,凝视着那封信,仿佛无法动弹,也没有感觉。她刚想到自己并不为所动,便发现她的双肩正在不停地微微颤抖,随即,她意识到,内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情感汇集了她快乐的致意、感激和绝望——她为这两个人的见面,以及见面给他们俩带来的最终胜利感到高兴——为亚特兰蒂斯的人们仍把她当做自己人,并破例让她得到消息而感激——同时也绝望地感到一片苍白,拼命不去想心里想到的那个问题。高尔特是不是抛下了她?他是不是回到山谷里,同他最了不起的战利品见面去了?他还会回来吗?他是不是已经对她灰了心?令她难以忍受的并不是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而是尽管这些答案都近在咫尺,她却不能迈出去揭开谜底的一步。

她没有试图去找他。她每天早上一进办公室的时候,心里在想的不是这个房间,而是位于大厦地下的隧道——她在工作的时候,似乎大脑的边缘是在计算数据,阅读报告,在乏味和匆忙中做着这样那样的决定,但她那灵动的内心却像冻僵了一般,只是在冥思苦想着一句话:他就在这下面。她唯一想看的就是终点站工人的薪水名单,在那上面,她赫然看到了约翰·高尔特的名字,这名字已经在上面列了十二年之久。她在那名字的旁边看见了一个地址——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在努力去忘掉它。

这一个月似乎很难坚持下来——然而现在,看着这封信,高尔特已经离开的念头却令她更难承受,甚至克制着不去接近他也成了和他的一种联系,一种要付出的代价,一个以他的名义取得的胜利。现在,除了有一个不能去问的问题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支撑着她挨过这些日子的动力便是去想着他在隧道里面——支撑她度过这个夏天的正是想到他在这座城市之中——这正如她听说他的名字以前,一直认为他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一样——这念头支撑着她度过了那些岁月。此时,她感到自己的这股动力也失去了。

她继续坚持着,用一直保存在口袋里的那枚亮闪闪的五元金币作为她最后的一丝能量。她继续坚持着,保护她不受周围伤害的便是她最后的一件武器:漠视一切。

报纸对于开始席卷全国各地的暴乱没有提及——但她从列车长的报告里看到了布满弹孔的车厢,拆掉的铁轨,遭到进犯的列车和被围攻的火车站,从内布拉斯加到俄勒冈,从得克萨斯到蒙大拿——到处是徒劳无益的暴动,起因完全是因为绝望,而结局也只能是破坏。其中一些是当地人的结伙行动;还有一些则波及更广。有的地区盲目造反,地方官员被抓起来,华盛顿派来的要员遭到驱逐,税务官员被杀害——随后,他们便宣布脱离国家,如同饮鸩止渴一般,干起了极端罪恶、自我毁灭的勾当:他们抢夺一切可以抢夺的财物,大肆宣称着一切共有,当把掠夺的物资消耗一光后,便反目成仇,在混乱中诉诸武力,结果不到一周就纷纷死于非命。华盛顿没费什么力气,便在废墟上重新建立了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