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79/99页)

“有一段时间,你的事务所雇用了洛克先生?”

“是的。”

“你发现自己不得不解雇他?”

“是的……我解雇了他。”

“因为不胜任吗?”

“是的。”

“对于洛克先生后来的职业生涯,你能跟我说些什么吗?”

“噢,你知道,职业生涯是一个术语,就成绩和数量来说,我们事务所任何制图师的工作都比洛克先生多。我们不能把仅仅设计了一两幢楼的人称为职业人。每一个月,我们都要建起许多建筑。”

“你能向我们提供一下你对他工作的专业性意见吗?”

“噢,我认为不够成熟。有时令人瞠目结舌,甚至非常有意思,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不够成熟。”

“那么洛克先生不能被称为羽翼丰满、能够独立翱翔的建筑师?”

“和罗斯通·霍尔科姆先生、盖伊·弗兰肯先生、高登·普利斯科特先生相比——不是。当然,我这样说是公正的。我认为洛克先生确实有很大潜力,尤其是在解决纯工程学难题方面。他也许有他自己独到的地方。我已经尽我所能跟他谈过了这点,我已经尽我所能帮过他了,我诚心诚意做了这些。但这就像和他最钟爱的那种强力水泥板谈话一样。我就知道他会遇上这种事。当我听说客户最终起诉了他,我一点儿也不惊讶。”

“你能告诉我们洛克先生对顾客是什么态度吗?”

“噢,问到点子上了,这是全部问题的症结所在。他不在意客户想什么、希望什么,他不在乎世界上任何人想什么、希望什么。他甚至理解不了其他建筑师为何会在意。他甚至不会给你解释,这还不够……他也不会给你一点点儿尊重。我不明白竭尽全力取悦人有什么错误,我不明白渴望友善、喜欢受欢迎有什么错误。那为什么是错误呢?你为什么要人们为此嘲笑你呢?而且是自始至终地、一刻不停地、日日夜夜地讥讽你,不给你留下片刻的宁静,就像是水刑。你知道,那可是将水一滴一滴不停地滴到你的头盖骨上。”

听众开始意识到彼得·吉丁醉了。律师皱了一下眉,证词本来已经被预演过,但现在却跑题了。

“噢,现在,吉丁先生,也许你应该告诉我们洛克在建筑学上的见解。”

“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的。他认为,谈到建筑的时候应该脱掉鞋,跪下来,这就是他想的一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呢?这和其他任何的事情一样,不是吗?对建筑用得着顶礼膜拜吗?我们为什么必须那么紧张呢?我们只是人。我们想要生存。所有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简单容易点呢?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某种伟大的英雄呢?”

“现在,吉丁先生,我认为我们有点儿偏离主题了,我们……”

“不,我们没有。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知道。他们全都知道。这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正在谈论那座神庙,难道你不明白吗?为什么挑选一个魔鬼建造神庙?只有非常人性化的人才适合去做那件事。一个理解……并且宽恕的人……宽恕的人……那正是你要去教堂寻找的——被……宽恕……”

“是的,吉丁先生,但是说说洛克先生吧……”

“噢,洛克先生怎么样?他根本不是一个建筑师,他一点儿也不优秀,我为什么会不敢说他一点儿也不优秀呢?你们为什么全都害怕他呢?”

“吉丁先生,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先停下来,好吗?”

吉丁看着他,好像清醒了。他尽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说话了,声音平淡,很顺从:

“不,我很好,我要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能否告诉我们——从专业方面——你对被称为斯考德神庙的建筑结构有什么看法?”

“是的,当然。斯考德神庙……斯考德神庙规划十分不明确,这导致了一种空间上的混乱,没有整体上的平衡。它缺少对称感,比例不合适。”他语调毫无变化地说着,脖颈僵直,尽力不向前垂,“它比例失衡,和布局的基本原则矛盾,整体的效果是……”

“请大声点儿,吉丁先生。”

“整体的效果是粗鲁浅薄,没有建筑常识。它表明……它没有设计感,没有原始的美感,没有创造和想象力,没有……”他闭上了眼睛,“……没有艺术上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