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4/99页)
“是的,很像一幅画,对吧?”工头也表示赞同。“那边又有一辆满载的火车要开了。”
她没有看那辆火车,她看见下面那个人正看着她。
她看到了一种快乐而傲慢的眼神,那告诉她:他知道她现在不想让他看着她。她转过头去,工头的眼睛掠过矿井,停留在下面那个人的身上。
“嗨,下面的!”他喊道,“你是来这儿挣钱的还是发呆的?”
男人一言不发,弯腰拿起电钻。多米尼克高声地笑了。
工头说:“这儿的人可真是让人头疼,弗兰肯小姐。他们中有些人还坐过牢。”
“这个人有犯罪记录吗?”她向下一指,问道。
“哦,我说不好。不能凭外表来了解他们。”
她希望他有。她很好奇,他们今天是否还在鞭打囚犯。她希望他们那样做。想到这儿,她感觉到一阵下沉的窒息,就是那种在童年时代的梦中从长长的楼梯上掉下来的感觉,但是她感到那种感觉在胃里。
她唐突地转过身去,离开了采石场。
几天后她回来了,出乎意料地,她在小路旁平滑的岩石上看见了他。她猛地停住脚步,她不想走得太近,看到他这样毫无防范和没有理由地站在面前,感觉很奇怪。
他站在那儿,盯着她。他们知道这样的亲密有些冒犯的意味。因为他们之间从没说过一句话。她首先打破了沉静。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她尖锐地问道。
她很轻松地想,交谈是最好的疏远方式。她否定了一切。他一句话也不说,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当她想到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有些害怕了。
他应该用自己的沉默来清楚地告诉她不作答是必要的,但是他回答了,他说:“和你盯着我看的原因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不知道,你会表现得多一些惊奇,少一些愤怒,弗兰肯小姐。”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一直在大声地到处叫喊。”
“你最好不要这样无礼,你知道,我可以马上通知解雇你。”
他转过头,在下面的人群里找人,他问:“用我喊工头来吗?”
她蔑视地一笑。
“不,当然不用,这太简单了。但是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最好在我来的时候,不要再那样看着我,那样会被人误会的。”
“我不这么认为。”
她转过身,不得不控制自己的音量。她向旁边的岩架望去,问道:“你没发现在这里工作很辛苦吗?”
“是的,苦得可怕。”
“你累吗?”
“累得不像个人样儿。”
“那是怎样的感觉?”
“当一天工作结束的时候,我都走不动了。到了晚上,连胳膊都动不了。我躺在床上,能数清身上疼痛的地方的数量——那恰好跟身上的肌肉块数相同,疼痛分散在各处,各种各样。”
她突然明白,他不是在说他自己,而是在说她。他说的正是她想听到的。他正告诉她,他知道她想听这些特别的话。
她觉得气愤,一种令人满意的气愤,因为它冷静而坚决。同时她感到一种渴望,渴望可以与他肌肤相触,渴望自己裸露的胳膊压在他的长胳膊上——就是这种渴望。
她很平静地问:“你不是这里的,对吧?你的谈吐不像个工人,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电工,管道工,粉刷匠,很多。”
“你为什么在这儿工作?”
“就因为你付给我工钱,弗兰肯小姐。”
她耸了耸肩,转身走上了小路。她知道他还在身后看着她。她没有回头看,继续走,穿过采石场,尽可能快地离开了。但是她没有回到可能会再次遇到他的那条小路上。
2
每天早晨,多米尼克都在对一天的期待中醒来。这是因为,为了达成一个目标,这一天被渲染得格外有意义——这一天,她不会去采石场。
她已经失去了自己所热爱的自由。她知道那会是一场持续的战斗——抵抗由单纯的渴望带来的冲动——这本身也是一种冲动,但这都是她喜欢接受的方式,也是唯一能使他走进她生活的方法。她发现痛苦中有一种隐藏的满足感——因为那种痛苦来自于他。
她去拜访远处的邻居,一个富裕、优雅的人家。在纽约时,她很讨厌他们。整个夏天,她没有拜访过任何人,他们看见她,既惊讶又高兴。她和一些成功人士一起坐在游泳池边。她感觉到她的周围到处是优雅的气息。当他们和她交谈时,她看到了这些人对她的尊重。她瞥了一眼池中的倒影,她比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美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