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吉丁(第97/108页)
“多米尼克,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知道他必须现在就说。如果他再让自己想到她,那他便永远不会说了。他对她的感觉不再重要了,他不能让那种感觉挡在他和他的未来中间,而且他对她的感觉正在变成仇恨。
“你不是认真的吧?”她问道。
他转身向着她。他说得很快,说得轻而易举。他现在开始撒谎了,所以他对自己很有把握,而且说得毫不费力:
“我爱你,多米尼克。我爱你爱得发疯。给我一个机会吧。如果你没有别人的话,为什么不选择我呢?我会很耐心地等待。我会让你幸福的。”
她突然战栗了一下,接着她便放声大笑。她笑得很率真、彻底。他看见她浅色衣服的轮廓整个儿都在发抖。她站得很直,她的头向后扬起,仿佛一根弓弦,随着弹奏出的一阵阵令人昏厥的侮辱,在不断振动。那是一种侮辱,因为她的笑声既非讥讽也非嘲笑,而是相当单纯的快乐。
然后那笑声停下来。她站在那儿注视着他,认真地说:
“彼得,如果我想因为什么可怕的事而惩罚自己的话,如果我想用什么令人作呕的方法来惩罚自己的话——我会嫁给你。”接着又说,“你可以把它当作一个诺言。”
“我会等待——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理由。”
接着她又快活地微笑了,是那种让他恐惧的、冷酷的欢笑。
“真的,彼得,你不必非得这么做,这你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会拿到合伙人契约的,而且我们一直会做好朋友。现在是你该回家的时候了。别忘了,星期三你还要带我去看马术表演呢。我很欢喜马术表演。晚安,彼得。”
他离开了,穿过暖暖的春夜往家走去。他愤怒地走着。如果此刻有人把弗兰肯-海耶公司的全部所有权都给他,代价是和多米尼克结婚的话,他都可能会拒绝。而且他也知道,他恨自己,他恨的是如果在明天早晨再给他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
15
这就是恐惧。这就是一个人处在梦魇里的感觉,彼得·吉丁心想。只有当这种恐惧变得无法忍受时,人才会惊醒,但他既无法惊醒,又无法再去忍受这种恐惧。这种恐惧在不断地扩大,一连数日,连续几周,而且现在它终于慑住了他——这是一种对失败的恐惧,邪恶而无法形容。他会在竞赛中失败的,他肯定会失败,而且随着期待着的每一天的过去,这种肯定性与日俱增。他无法工作。当人们与他讲话时,他猛地扭过头去;他彻夜难眠。
他朝着卢修斯·N·海耶家走去。他竭力不去注意经过他的行人的脸,但是他必须得注意。他一直是注视着人的,而人们也像他们经常做的那样注视着他。他想冲着他们大声叫喊,命令他们走开,让他一个人待着。他们在盯着他看,他想,因为他注定要失败,这一点他们心里清清楚楚。
他打算到海耶家去,他明白这是他把自己从即将来临的灾难中拯救出来的唯一方式。如果他在大奖赛中失败——而他清楚他是注定要失败的——弗兰肯一定会大为震惊,大失所望;然后,如果海耶死了,就像他随时都会死的那样,而弗兰肯,在这种当众出丑后的羞愤的余波里,就会对接受吉丁为他的合伙人的事犹豫不决;如果弗兰肯犹豫,那他在这场游戏中就输了。还有别的人等着这个机会呢。巴内特,那个他一直无法从事务所除掉的家伙。克劳德·斯登戈尔,他独自干得很不错,而且主动与弗兰肯接洽,愿意出钱买海耶的职位。除了弗兰肯对他那种犹豫不决的信心外,他什么都指望不上。一旦另一个合伙人取代了海耶的位置,那他吉丁的前途也就完蛋了。他唾手可得却又失之交臂。功败垂成是永远不可饶恕的。
经过这些不眠之夜,这一决定在他心里逐渐清晰,并不容怀疑——他必须马上解决这件事情。他必须赶在大赛的优胜者被公布之前对弗兰肯自欺欺人的幻想加以利用。他必须强迫海耶退休并取代他的职位。他只剩下不多的几天时间了。
他还记得弗兰肯所说的关于海耶品格的闲话。他仔细地翻阅了海耶办公室的文件,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那是一封来自某位承包商的信,是十五年前写的。信上说,那位承包商随信奉上一张两万美元的支票,写明是付给海耶的。吉丁查找了有关那幢建筑的记录,看起来那幢大楼的修建成本高于它的实际成本。那一年正是海耶开始收藏瓷器的时间。
他发现海耶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那是一间光线暗淡的小屋子,屋里空气很闷,仿佛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那些深色的红木镶板、壁毯,以及一件件无价的古董家具都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可是不知为何,从屋子里能嗅出一种贫穷和腐败的气味。仅有的一盏台灯在墙角的一张小桌上亮着,五只精致的、价值连城的古瓷杯就放在那张桌子上。海耶弓身就着灯光在仔细地查看那些瓷杯,脸上有一种呆滞无神的欢喜神色。当老男仆将吉丁让进来时,他茫然而迷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但还是请他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