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剧本 序言(第2/2页)

“没有人,”剧中的人物如是抱怨道,“选择去过我们正深陷其中的黯淡无光的生活,我们是被迫的。”但是,正像剧中所展示的那样,所有人都是自己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当面对他们天天挂在嘴边的理想时,他们却选择了放弃。他们所鼓吹的“理想主义”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们让自己以及别人相信他们追求的是某种更高尚的东西。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相比之下,凯伊·贡达是一个自我价值观的热衷者。她必须追求她的理想,她高高在上的人生观意味着她与丑陋、痛苦、笼罩她周遭的“沉郁的快感”等等不共戴天。于是她需要证明她在这一点上不是被孤立的。毋庸置疑,安·兰德本人与凯伊·贡达有着同样的人生观,也有着类似的孤独——就像凯伊在剧中的呐喊一样:

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看到我所创造出的荣耀,因为我创造的只是幻象。我要那些幻象成真!我想要知道还有其他人也在追逐同样的东西!否则,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愿景不断地眺望、奋斗、燃尽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人的灵魂需要燃料,不然它的能量就可能会耗尽。

在情感方面,《理想》无疑与安·兰德的许多作品不同。但是《理想》最独特的一点莫过于它着重地挖掘罪恶和平庸。这部作品中充满了凯伊·贡达在人群中的孤立感。这样的感觉无疑是痛苦的,而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也确乎生存在大批价值观的背叛者中间。正因如此,主人公强尼·道斯便称不上是一个典型的安·兰德式人物。他只是一个被世界驱逐出来的小人物,他的优点便在于他只知道为没落而生活(而且经常为死亡而生活)。如果一个人在苏联有如此感觉的话,那么可能是政治因素造成的,便不需要形而上学的解释。但是强尼是在美国。

在安·兰德的其他作品中,她本人也给出过关于“崩坏的世界”这一问题的答案,这个术语是由她自己提出的。例如,《源泉》中的多米尼克·弗兰肯,她在理想方面的孤立于世与凯伊和强尼惊人的相似,但她最终找到了用“本善的世界”[4]来制伏罪恶的办法。“你应该学会,”洛克[5]告诉她,“不惧怕这个世界。在当下,不要让它成为你的羁绊;在未来,也不要被它的荆棘伤害。”[6]多米尼克确实学会了,但是凯伊和强尼还没有,至少没有完全学会。所以,我们看到了一部非典型的安·兰德作品:这部作品肯定了多米尼克最初的认识。

毋庸置疑的是,兰德女士当时的个人奋斗——她在思想上和写作上面对一个总是充耳不闻、甚至是充满敌意的文化——与这部剧作的中心思想有着很大的联系。兰德女士说,多米尼克就是“郁郁不乐的我”。《理想》也可以用同样的话来形容。

尽管《理想》充满抑郁的元素,但它并不是一个完全“崩坏”的故事。这部剧作也有它轻松乃至幽默的一面。比如“无私者”扎克·芬克的插科打诨,埃尔默·甘特里[7]式的爱希·图梅修女以及她的“精神加油站”。另外,故事的结尾尽管表面上不明朗,但是它也并没有被设计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和溃败。强尼的最后一举是实实在在的行动——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部分——他捍卫了理想,驳斥了一切的空话和空想。因此,他的理想主义是发自内心的,而凯伊·贡达在不懈地追寻之后也得到了积极的答案。这样来看的话,《理想》也可以被理解为对本善的世界的一种肯定(尽管它的形式是非同寻常的)。

伦纳德·皮卡夫


[1]安·兰德的第一部小说。——译注

[2]指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一九三八年被认为是斯大林的意识形态达到顶峰的一年。——译注

[3]“give them up”,作为单字解释时,可以理解为“给出,奉献”,但短语“give up”的意思是“放弃,背叛”。——译注

[4]“崩坏的世界”和“本善的世界”是安·兰德所创客观主义哲学中的两个对立概念。“本善的世界”里,事物发展的趋势是上升的,也许有时会有灾难降临,但堕落不是世界的常态。因此这里的“本善”与“人性本善”在本质上无关。客观主义哲学倾向于以“本善的世界”为模型看待世界。——译注

[5]《源泉》中的主人公。——译注

[6]由本书译者郑齐据英文原著译出。——编者注

[7]美国作家辛克莱·刘易斯的同名讽刺小说中的人物。——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