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跨越海峡(第6/12页)

马斯格雷夫也去了吉布雷的展览会,在千奇百怪的展出中有法国最大的胖孩:艾马布勒·茹万。他1840年生于埃尔布莱,现十四岁,入内观赏要收一点人场费。这个胖男孩有多胖?啊,我们的漫步中的素描家没有亲自入内,用他的铅笔记录下这个年轻尤物;而是等一名法国骑兵付了入场费,进入帐篷,然后出来时嘴里说了“一些非常精彩的诺曼底词语”。虽然马斯格雷夫并没有上前问这位士兵,他看到了什么,但他的印象是“艾马布勒并没有肥胖到这位客人所期望看到的那种程度”。

在卡昂,马斯格雷夫看过一次赛舟会,有七百名观众沿着码头边站着。大部分观众是男人,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农民,他们穿上他们最漂亮的蓝衬衫。整体的效果就是一种最亮丽的淡蓝。这是一种独特的很正的蓝色;这种蓝色,以前马斯格雷夫只见过一次,那是在英国银行的一个专门焚烧不流通纸币的部门里。那时用一种钴类颜料、硅石、盐以及碳酸钾制成的上色剂给钞票纸上色,如果你点火把一沓钞票烧了,那么灰烬就会呈现出马斯格雷夫在卡昂码头所见到的那种独特的颜色。法兰西的颜色。

当他继续往前走去,这种颜色以及与颜色相关的更粗鄙的东西变得更加清晰。男人们的衬衫与长袜是蓝色的;四分之三的女人的外衣是蓝色的。马厩与鬃饰是蓝色的;马车、一个个村庄的名称牌、各种农家工具、手推车以及大水桶等都是蓝色的。在许多城镇,房屋呈现出蔚蓝色,屋内屋外都一样。马斯格雷夫禁不住对他遇到的一个法国人说,“他的国家比我所熟悉的世界任何其他地方所拥有的蓝色都要多啊。”我们透过被烟熏黑的玻璃看太阳;我必须透过色彩斑斓的玻璃去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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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Santé希望你买到乳酪了?想听一句忠告吗?吃了吧。别装进塑料袋里放到冰箱里,留等客人来时再吃;转眼之间乳酪会胀到三倍大,闻起来就像是一个化工厂。你可以打开袋子,将你的脸置于一段糟糕的婚姻中。

“向大众抖落你自己的生活细节是资产阶级的诱惑,而我一直在抵制着这种诱惑”(1879年)。但是看下而的情况。你当然知道我的名字:杰弗里·布拉斯韦特。别漏字母,否则你把我变成了巴黎的一个杂货商了。不,只是开个玩笑。你看。你知道那些登在像《新政治家》杂志上的个人广告?我想我也许会这样做广告。

六十多岁的鳏居医生,孩子都已长大,积极向上,快乐,尽管有忧郁倾向,和善,不吸烟,业余的福楼拜研究者,喜读书、美食、故地重游、老电影,广交友,但欲觅……你看到问题了吧。但欲觅……

  是我吗?我欲觅谁?一个温柔的四十上下的离婚者或寡居者为婚姻伴侣?不行。成熟女性一起漫步乡村,偶尔共进晚餐?不行。喜欢双性同时又爱好三人同乐的配偶?当然不行。我常常在杂志的后面几页读到那些让人垂涎三尺的段落,虽然我从来没有想到要去回复这些觅偶广告;而我刚刚意识到这是为了什么。因为我对它们的广告一段也不相信。它们不是在说谎,确实它们都竭力想表现得真诚,可是它们没有说真话。这个栏目扭曲了征偶者自述的方法。如果不是因为形式的鼓励或要求,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个积极向上的不吸烟者且有忧郁倾向。两个结论:第一,你不能对着镜子直接给自己下定义;第二,如通常那样,福褛拜说得没错。风格确实从主题里产生。尽管那些登广告的人也许已经尽力了,可他们经常被形式击倒——即使在必须坦诚地展现个性的时刻——被迫变成了并非出于本意的非个性化的人。

至少,你可以看到我眼睛的颜色。它们并没有爱玛·包法利的眼睛那样复杂而难以说清,是不是?但它们对你有帮助吗?它们或许会让你产生误解。我并不是在献媚,而是努力想有所帮助。你知道福楼拜眼睛的颜色吗?不,你不知道:简单的原因是我前面并没有说。我是不想诱惑你得出廉价的结论。你看,我小心谨慎地照看着你。你不喜欢?我清楚你不喜欢。行啊。哦,根据杜康说,古斯塔夫这位高卢首领,这位六英尺高的臣人,说话时声音像喇叭一样洪亮,“一双大眼睛像海水一样碧绿”。

前不久的一天,我正在阅读莫里亚克的《内心回忆录》,这是作家写于生命晚期的书。晚年是虚荣最后的一些弹丸积聚到一个囊肿里的时候,这时,自我便开始发出最后可怜的低吟:“别忘了我,别忘了我……”;晚年是一个写自传、进行最后的自我吹嘘的时候,作者记录下那些别人都不再记得的往事,自欺欺人地认为它们珍贵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