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第2/4页)

标注这个失踪的球便成了博勒最大的乐趣之一。

起初每一周,博勒都很高兴地给《卫报》寄上一份标有“X”的报纸。

对我们大家来说,这是一周中最激动人心的事。

哈特常说:“博勒,我打赌,你一旦赢钱了,就会忘了我们大家。你会离开米格尔街,在圣克莱尔大道买栋大房子,伙计,是吧?”

博勒说:“不,我不会留在特立尼达,我想走,去美国。”

博勒开始标两份X图了。然后三份、四份、六份。他没有赢到一分钱,人却变得越来越暴躁。

他总是说:“你们听着,这是一个巨大的恶作剧,那些办报纸的家伙早就阴谋好了,他们已经定下了谁会拿这个奖,他们只想把所有黑人的钱骗到手。”

哈特说:“你不要灰心,再认真地试一次就行。”

博勒买了一沓坐标纸,放在印着“失踪的球”图片的报纸上面,然后在每条线的交叉处,他都标上一个X。为了做好这事,博勒不得不每周买一百到一百五十几份的《卫报》。

有时博勒会叫博伊、埃罗尔和我过去,说:“现在,孩子们,你们认为那个失踪的球在哪儿?瞧,我要你们闭上眼睛,用这支铅笔标出它的位置。”

有时博勒会问我们:“这星期你们梦到过什么没?”

如果你说你什么都没有梦到,博勒就会非常失望。我常常会编几个说说,博勒就会来解梦,把它们和失踪的球联系上。

大伙儿开始叫博勒“失踪的球”。

哈特常说:“瞧那丢了球的家伙。”

有一天,博勒走进了《卫报》办公室,在警察赶到之前,狠狠揍了一个助理编辑一顿。

在法庭上,博勒说:“你们听着,那个球根本就没有失踪,因为它从来就不在那儿。”

博勒被罚款二十五元。

《新闻报》登出一则消息:

“失踪的球”一案

行凶者被罚

尽管博勒花了将近三百元试图标中失踪的球,但是连个安慰奖都没得到。

在法院结案后不久,博勒就停止了日常的理发,也不再看《卫报》。

我记不得博勒为什么不再看《晚报》了,但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再看《新闻报》。

战争期间,西班牙港有一阵子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住房紧缺。一九四二年,一名声称能救济无房户的慈善家出现了,他说他预备启动一个建房互助计划,愿意参加这项事业的人,只要存入两百元作为基金,一年后他们就可不花一分钱得到一栋崭新的房子。一些重要人物都支持这个新计划,还举行了许多的宴会,为这个项目打下一个美好的开端。

这个项目投入了大量的广告,据说有五六栋楼盘已经建成,并交付给了一些参加过宴会的人。报上刊登出多张人们手拿钥匙开门并迁入新居的照片。

博勒看了《新闻报》上的这些照片和广告后,掏了两百元。

一九四三年,建房互助会的负责人失踪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两三千栋梦想中的住宅。

博勒从此终止读《新闻报》。

那年十一月的一个周日,博勒向我们这帮坐在芒果树下等着他理发的人宣布了一个声明。

他说:“现在我告诉大家一些事情。请上帝为我作证,如果我违背了我的誓言,那就让我的两只眼睛瞎掉。听着,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看报,哪怕我学会了中文,我也绝不看中文报纸,你们听清了吗?你们不要相信报纸上的任何东西。”

当时他正在给哈特理发,哈特听完后立刻站起身离开了。

后来哈特说:“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我们再也不能让博勒理发了。你们明白,这家伙真的把我吓着了。”

我们不必好好琢磨哈特的决定,因为几天后,博勒就来告诉我们说:“我会一个一个地拜访你们这帮家伙,因为那将是你们最后一次看到我。”

他看起来十分沮丧,我想他就要哭出来了。

哈特说:“这下你要做什么?”

博勒说:“我要离开这个岛,永远不再回来。这儿到处是该死的骗子。”

埃多斯说:“博勒,你会带走小推车吗?”

博勒说:“不会,怎么,你喜欢它?”

埃多斯说:“我在想,对我来说,它似乎挺不错的。”

博勒说:“埃多斯,车归你了。”

哈特说:“你去哪儿,博勒?”

博勒说:“以后就知道啦。”

那天晚上,他离开了我们。

埃多斯说:“你们认为博勒是疯了吗?”

哈特说:“不。他是去委内瑞拉了。他之所以保守秘密,是因为委内瑞拉的警察不喜欢从特立尼达过去的人。”

埃多斯说:“博勒真是个好人呀,他走了我很难过。你们知道,有些人还对博勒留下的小推车眼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