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章 矮山的冒险(第3/16页)

在马里乌终点站的时候,城市突然消失了。道路变得蜿蜒倾斜,山野时不时转入眼帘。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毕司沃斯先生指着一丛生长在环形岛上的灌木说:“土地?”他们经过三间挤在一起的莫名其妙的棚屋。两个黑色的水桶立在黄色的院子里。“板球场?”毕司沃斯先生说,“游泳池?”

经过许多曲折和攀援之后,道路笔直地朝一个宽阔的峡谷延伸下去。山看上去荒无人烟,树冠一个压着另一个:一团凝结的绿意。但是,随处可见的褪色的单坡茅草屋顶给宁静的暗绿带来一丝暖意,昭示着人迹。道路的两边都有房子和小屋,遍布各处,而且被绿色的树木遮挡着,从车里看出去,矮山好像缝缀着五颜六色的补丁:锈迹斑斑的屋顶,粉红色或者是赭石色的墙壁。

“下一辆去西班牙港的车十分钟后开。”售票员搭话说。毕司沃斯先生上了车,图尔斯太太把他拉了下来。“他们先要倒车。”车在一个肮脏的小路上倒了车,然后停在路边一棵鳄梨树下。

司机和售票员蹲在树下抽烟。在路对面,汽车倒车的小路旁边,毕司沃斯先生看见一处敞开的场院,隆起的土堆和褪色的花圈表明那是一个坟场。

毕司沃斯先生朝那荒弃的小墓地和肮脏的小巷挥挥手,小路经过几座摇摇欲坠的房子,消失在后面的灌木丛里,很显然通向更多的灌木和后面耸立的山。“土地?”他问道。

图尔斯太太微笑了。“在这边。”她朝路的另一边挥动着手臂。

从一个两侧陡峭的布满大小石块的水沟看过去,毕司沃斯先生看见更多的山和灌木。“有很多竹子,”他说,“你可以开家造纸厂了。”

从这里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巴士最远开到哪里。那条肮脏小路尽头的道路光滑平整,路中间呈黑色,闪着幽光。经过那条路之后,道路变得狭窄,布满碎石而且肮脏不堪,路的两边因无人照看而参差不齐。

“我猜我们要沿着那个地方走。”毕司沃斯先生说。

他们开始行走。

图尔斯太太弯腰在路边拔下一棵植物。“兔子草,”她说,“这是兔子最好的食物。在阿佤克斯你得花钱买。”

拱形的树冠在道路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阳光在碎石上斑斑驳驳,白色的光圈点染着道路两边的绿色和深色的树干。天气凉爽。这时候,毕司沃斯先生发现了果树。鳄梨树和其他灌木一样随意地长在道路两边,它们刚刚结出果实,果实虽小但是已经发育得极好,果皮闪着光泽,这种光泽很快就会消失。路和水沟之间的土地开阔起来,水沟变得狭窄。在水沟以外,毕司沃斯先生看见蜡菊树和它们红色、黄色的花朵。花朵在这罕无人迹的道路上开得流光溢彩。毕司沃斯先生捡起一朵花,放在嘴唇中间,品尝着花蜜,然后轻轻一吹,鸟形的花朵发出哨音。即使是站在这里,花朵也不断地掉落在他们身上。在蜡菊树下,他看见了可可树,树身矮小,长着黑而干涩的枝条,可可豆荚闪烁着黄色、红色、深红和紫红色的光芒,看上去不像是生长在树上的,而是上光的蜡制模型粘到死去的树枝上的。还有橙子树,果实累累、枝叶茂密。他们一直在两山之间走着。道路变得狭窄,他们只听见踩在松散的沙砾上的声音。然后,在远处,他们听见巴士开始返回熙熙攘攘的、贫瘠的、充满水泥和木材建筑的西班牙港。两地之间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水沟越来越窄,最后只变成一处铺满了柔软的淡绿色藤蔓的凹地。图尔斯太太弯腰在里面搜索着。她的手指上挂着一小根藤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这叫老头胡子,”她说,“在阿佤克斯人们把它种在篮子里。”

房子被一棵巨大的、布满枝条的塔状雨树遮蔽了一半。纠结的寄生藤蔓延伸着它的枝条和结实的枝干,野生的松树在每个分叉的地方发着嫩芽,看上去好像是粗糙的毛发,树上悬挂着藤蔓。在树下,水沟旁边,有一段不长的小路,两侧生长着橙子树,围绕着橙子树树干丛生着野生的芋类植物,淡淡的绿色,大约四英尺高,长着茎和巨大的心形叶子,凝着露珠,看上去十分凉爽。

一个旧指路牌稍稍倾斜地立在水沟里。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路。路牌和土地很相配,因为这块土地——虽然因为从前的种植而硕果累累——感觉就像是一块处女地。

“这里原来是老路。”图尔斯太太说。

毕司沃斯先生想象着在这条路上走动着另一个种族的印度人,那时候他们还没有遭到残害。

莎玛从来没有对毕司沃斯先生描述过从水沟看过去,在林荫路尽头的房子是怎样的景象。那是一座两层楼房,底层有长长的走廊。房子坐落在离路很远的峭壁上,房子连着一段水泥宽台阶,在四周绿色的掩映下一片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