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傍晚6:30~晚上8:30 (美国中部时间) 9(第2/6页)

前一个小时,韦恩·泰维斯一直待在基斯身边。因为他时刻准备在必要时把基斯从雷达监控的位置上换下来。直觉告诉他,他随时都有可能做出这个决定。

这位雷达主管虽然有些浮夸,却心地善良。他也不想这么对基斯,而且知道这对基斯的影响有多大。但是,如果受形势所迫,他还是会做自己该做的决定。

泰维斯盯着基斯的雷达监视屏,拉长了声音说道:“我说基斯老弟,那架布兰尼夫国际航空的班机正靠近东方航空那架。如果你让那架布兰尼夫往右转,就能让东航的飞机继续沿原来的航路飞。”这原本是基斯应该看到的,但他没有注意到。

眼下,大多数雷达管制员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尽力为空军的KC–135清出一条航路来。那架飞机已经开始从10000英尺的高空下降,准备仪表着陆。棘手的是,那架大型空军喷气机下面还有5架民航飞机,相互间隔1000英尺左右,在有限的空域内不断盘旋。它们都在等待着陆。几英里外的空域边缘还盘旋着好几架别的飞机,也是同样的情况。往下更低的地方还有3架飞机,已经准备着陆了。在这些飞机之间,是繁忙的离港空中走廊。管制员必须引导这架军用飞机穿过层层叠叠的民用航班,避免发生相撞。即便是在正常情况下,精神最强大的管制员恐怕也有些招架不住。何况现在情况更复杂——KC–135的无线电应答系统失效了,管制员无法与空军飞行员通话。

基斯·贝克斯菲尔德按下了发话键:“布兰尼夫829,立即右转,航向090。”在这种时刻,即便泰山压顶,声音也要保持平静。可基斯的嗓门又高又尖,出卖了他的紧张焦虑。他看见韦恩·泰维斯责备地瞥了他一眼。雷达屏幕上的两个光点本来已经挨得非常近了,让人捏一把汗,但此刻已经分开了,因为布兰尼夫的机长遵照了基斯的指令。有时候,无论空中交通管制员信的是哪路神仙,他们都会感谢老天保佑,这些飞行员反应如此迅速敏捷。刚才就是其中一次。管制员突然让他们改变航路,因此必须紧急转向把乘客猛地甩向一边,飞行员可能会叫苦不迭,但他们总是先服从再抱怨。听到管制员发出“立即”做什么的指令时,飞行员总是立马执行,稍后再理论。

再过一分钟左右,布兰尼夫那架航班还得再转向,跟它处于同一水平的那架东航飞机也不例外。在这之前,还得为环球航空的两架飞机(一架飞得较高,另一架较低)开辟新的航路,再加上刚刚出现在显示屏上的一架中湖康维尔,一架加拿大航空先锋以及瑞士航空公司的一架飞机。在KC–135脱险之前,必须让这几架飞机还有其他航班在航路上来回走“之”字,每次刚飞一小段就要转航向,因为不能让任何一架飞机误入相邻的空域。从某个角度来看,摆在管制员面前的就像是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只不过各个棋子水平高度不同,而且以每小时几百公里的速度不断移动着。此外,按照下棋规则,还得让正在向前移动的棋子升高或降低,之后每个棋子之间的水平距离还不能超过3英里,垂直距离不超过1000英尺。每个棋子都不能走到棋盘外面去。而且,这一切发生之时,几千名渴望抵达终点的乘客只能坐在飞机座位上,干等着。

偶尔走神的片刻,基斯会想到那个空军飞行员,他得克服重重困难在暴风雪和狭小拥挤的空域里穿梭,也不知道此刻他心里是什么感觉。也许,很孤独吧。就像基斯自己一样,很孤独;就像所有生命一样,即便身边的人就近在咫尺,内心都是孤独的。那个飞行员旁边一定有副驾和机组人员,就像基斯身边坐着他的同事一样,此刻距离近得伸手就能摸到对方。但这种亲近并没有什么用。当你内心感到孤独,没有人能走进来,只有自己独自承受种种回忆、良心谴责、担心惊惧之时,这种亲近无济于事。孤独,贯穿人的生老病死。无时无刻直到永远,唯有孤独。

基斯·贝克斯菲尔德知道一个人能有多孤独。

随后,他又分别为瑞士航空、两架环航中的一架、中湖航空还有东方航空的飞机开辟了新航路。他听到身后的韦恩·泰维斯试图再次用无线电和空军的那架KC–135取得联系。但那头还是没有回应,只有KC–135飞行员发出的遇险信号还在雷达显示屏上开着花。从光点的位置来看,飞行员操作无误,正在严格执行无线电失效前管制员下达的命令。他这么做一定是知道空中交通管制会猜测他的动向,也知道地面雷达可以看到他的位置,而且相信管制员会引导其他航班给他让路。

基斯知道,这架空军飞机是从夏威夷飞来的,在西海岸上空加过油后一直没停,目的地是华盛顿特区附近的安德鲁空军基地。但是,飞到大陆分水岭西麓时发动机出现故障,随后电路又有了问题,飞机上的指挥官只能决定临时在堪萨斯的斯莫基希尔空军基地着陆。但是,斯莫基希尔基地跑道上的雪还没有清理干净,KC–135只好被迫转飞林肯国际航空港。航路管制中心负责引导这架军用飞机朝东北方向飞行,越过密苏里和伊利诺伊州。然后,在30英里外的西边入港管制区由基斯·贝克斯菲尔德接管这架飞机的导航任务。刚接管没多久,飞行员就又遇到了无线电失效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