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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尼基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脸色灰白,躺在窄窄的床上,他的尖叫已经变成了痛苦的呻吟。米格尔、雷蒙和那个看守走出牢房,还带走了带血的桌子,索科罗示意古斯塔沃留下,对他说:“抓住这个孩子。别让他动!”

古斯塔沃把尼基扶着坐起来,索科罗走到外面,端着一碗温和的肥皂水进来,这时其他人也回来了。索科罗把尼基的右手竖起来,小心地清洗着切掉手指后留下的残肢,防止感染。肥皂水马上变成了鲜红色。然后,她把纱布片盖在伤口上,又用绷带包住了整个手。尽管透过纱布片和绷带,仍然能看到血迹,但是血流已经减慢了。

在整个过程中,明显处于休克状态的尼基全身不停地颤抖着,既不配合,也没有妨碍正在进行的一切。

米格尔还站在牢房外面的空地上,杰茜卡走到自己牢房的门口流着泪喊他:“请让我去我儿子那边!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

米格尔摇摇头,轻蔑地说:“胆小的孩子不能总让母亲陪伴!让这小子成为一个男子汉吧!”

“他比你更像男子汉,你永远也比不上他。”安格斯充满愤怒和厌恶地说——他也走到牢房门口,面对着米格尔。安格斯回想着尼基一周前教他的西班牙语脏话:“你……该死的浑蛋!”

安格斯想起了这句话的意思。尼基把古巴朋友对自己说的话也告诉了安格斯。

米格尔故意慢慢地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安格斯,目光凶狠无情。然后,一直保持这个表情走了出去。

古斯塔沃刚好从尼基的牢房里出来,听到安格斯说的话,看到了米格尔的反应。古斯塔沃摇摇头,用蹩脚的英语对安格斯说:“老兄。你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他不会忘记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杰茜卡越发担心尼基的精神状态。她尝试和他说话,努力想要通过语言来安慰他,但是没有成功,甚至也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尼基有时就一动不动地躺着,偶尔发出几声呻吟。然后,他的身体会突然地抽搐几下,之后就是尖叫声和一阵颤抖。杰茜卡确定这些表现和随之而来的疼痛是由于神经被切断造成的。据她了解,大部分时间尼基都睁着眼睛,但是面无表情。

杰茜卡甚至恳求尼基回答自己:“就一个字,亲爱的尼基!就一个字!求求你——说点儿什么吧,什么都行!”但是没有回答。杰茜卡怀疑是不是自己也快疯了。不能伸出手触摸、拥抱自己的儿子,带给他身体上的安慰,让她非常沮丧。

杰茜卡一时间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她努力什么都不想,躺下来,悄然落下了辛酸的泪水。

接着,她又感到一阵自责……坚持住!振作起来!不能投降!她继续尝试和尼基说话。

安格斯也和她一起试着跟尼基说话,但还是和之前一样毫无回应。

饭送来了,被放在他们各自的牢房里。果然,尼基根本没有理会。杰茜卡知道自己需要保存体力,就尽量逼自己吃饭,但是发现自己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只好把饭推到一边。她不知道安格斯的情况如何。

天黑了。随着夜色加深,看守也换班了。是韦森特当值。外面的声音越发微弱了,只能听到昆虫的嗡嗡声,这时,索科罗来了。她带着之前用过的盛水的碗、几个纱布片、一卷绷带和一盏煤油灯,走进尼基的牢房。她轻轻地扶起尼基,开始更换他手上的敷料。

尼基看起来好了一些,也没有那么疼了,身体抽搐的频率也没有那么高了。

过了一会儿,杰茜卡轻声喊道:“索科罗,求你……”

索科罗马上转过来,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杰茜卡保持安静。杰茜卡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已经被压力和痛苦弄得晕头转向,只好住了嘴。

包扎完毕之后,索科罗离开了尼基的牢房,但是没有锁门。然后,她走到杰茜卡的牢房,用钥匙打开了锁。她又一次示意杰茜卡别出声。索科罗挥挥手让杰茜卡出来,然后指了指尼基牢房开着的门。

杰茜卡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天亮之前,你必须回去,”索科罗轻声说。她冲着韦森特所在的方向点点头说,“到时候他会告诉你的。”

杰茜卡正要走向尼基,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出于一时冲动,她失去了理性,走向索科罗并亲吻了她的脸颊。

过了一会儿,杰茜卡抱着尼基,小心地不碰到他缠着绷带的手。

“哦,妈妈!”他说。

他们紧紧地抱着对方。不久,尼基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