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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再来一杯。”

博世招呼服务员:“再来三杯。”

“泰迪,”芭芭拉说,“你受得了这样吗?”

博世闷闷不乐地摸着自己的光头。“头20年是最难熬的。之后,你眼前10多个杰·普·安德伍德来了又去……”

奈杰尔·诺克斯好像一直压抑着没有抗议,一下子爆发了。“他简直是野蛮人。我是想试着喜欢他的,但就是喜欢不起来。”

“噢,别说话,奈杰尔。”芭芭拉说。

博世接着说:“有个窍门或许可以帮助你们缓解目前的郁闷,就是提醒自己,这份工作有着丰厚的收入,在大多数的时候,我还是喜欢这份工作的——今天除外。没有比干这行更刺激的了。我再跟你们说一点,不管他们把猎户星造得多好,要是它畅销的话,卖得好,那都是因为我们,因为我们的广告。这一点,他们心里清楚,我们也清楚。那么,别的事情还重要吗?”

“基思·耶茨–布朗重要,”芭芭拉说,“而且他让我恶心。”

奈杰尔·诺克斯扯着嗓子学他:“您真是宽宏大量,杰·普,太宽宏大量了!我现在要躺下来,杰·普,盼着您的雨露滋养我全身。”

诺克斯呵呵呵地笑起来。芭芭拉也笑了,这是从早上开会到现在,她第一次露出笑容。

泰迪·博世瞪着他们俩。“基思·耶茨–布朗是我的饭票,也是你们的,我们谁都不能忘了这一点。当然,我是做不到他那样,一个劲地奉承安德伍德那些人,看起来还乐此不疲。不过,在这一行就得有人这么做,所以说,他是做足了自己的分内之事,我们又凭什么指责他呢?现在,我们马上就可以做我们喜欢的创意工作了,像很多时候一样,但是耶茨–布朗却得在客户身边曲意逢迎,千方百计地让客户感到温暖愉快,还要跟客户说我们有多好。要是你在丢了汽车大订单的公司里待过,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庆幸有他在了。”

服务员匆匆忙忙过来。“今天的帕尔玛干酪小牛肉不错。”在这里,从来不用操心点菜这种小事。

芭芭拉和奈杰尔·诺克斯点点头。“那好,再来点儿意大利面,”博世告诉服务员,“再一人来一杯马天尼。”

芭芭拉意识到,酒精已经让他们都感觉放松了不少。眼下是一个熟悉的节奏——起先是阴郁沉闷,然后是自我安慰。很快,可能再喝一杯就大彻大悟了。在她刚来OJL公司的那几年,这种“会后解剖”经历得多了。在纽约,广告人扎堆儿的地方就是这里——乔和罗斯家;在底特律,有核心俱乐部和吉姆车库,也是两家小酒馆,都在市中心。她有一次就在核心俱乐部里看见过一个上年纪的广告人精神崩溃,啜泣不止的情景,因为一个小时之前,他几个月的心血就那样被弃如草芥了。

“我就在那样一家公司里待过,”博世说,“我损失了一个汽车大订单。就在周末前,大家谁也没想到,除了那个抢走我们客户的公司。我们就叫那天‘黑色星期五’。”他用手指拨弄杯脚,回首往事。“那天下午,公司开除了100个人。其他人没等到开除,就已经知道那里没他们什么事了,所以就在麦迪逊大道和第三大道上来回跑,想在下班之前去别的公司给自己再找一份新工作。人们都被吓坏了。很多人买了昂贵的豪华房子,背着巨额贷款;还有的人,孩子在上大学。但问题是,别的公司也不想要失败者;更何况,有些上年纪的基本也已经江郎才尽了。我记得,有两个人借酒消愁,成了酒鬼;还有一个人自杀了。”

“你活下来了。”芭芭拉说。

“我当时还年轻。事情要是放在现在,我恐怕也和他们一样。”他举起酒杯:“敬基思·耶茨–布朗。”

奈杰尔·诺克斯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杯:“哦不,真的。我真做不到。”

芭芭拉摇摇头说:“抱歉,泰迪。”

“那我只好自己喝了。”说着,博世一饮而尽。

“咱们广告业的问题是,”芭芭拉说,“我得学会把虚无缥缈的汽车卖给子虚乌有的潜在客户。”三个人差不多同时喝完了最后的这杯酒,她感觉得到自己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我们都知道,你买的不可能是广告里的汽车,即便你想买,也买不到,因为广告图是骗人的。我们拍真车的时候,用广角镜头,让车前身更饱满,拉伸镜头,让车身的侧视效果更长。我们甚至用喷雾,用粉扑,用滤镜,让色彩效果更好。”

博世用手轻轻一挥:“这一行都是这么干的。”

服务员看见他挥手,过来问:“博世先生,还要再来一杯吗?您点的菜马上就来了。”

创意总监点点头。

芭芭拉固执己见:“那还是一辆虚无缥缈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