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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赛因知道他必须胆大一些，目前为止这个人表现得还算亲切。

“你瞧，”他说着带出了口音，“我不是土耳其人。我是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我买不起手表。”

修表匠停下手里的活计。他从前听过这样的故事。

“我的家人失去了一切，”侯赛因说，“除了这个。”他从衣兜里拿出项链。

修表匠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他只知道镶嵌在手表上的小粒宝石的价钱。这个年轻人手里的则不同。他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宝石了。

“我能看看吗？”

侯赛因递过项链，钟表匠把它们举到阳光下。

“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蓝宝石。”他说着交还项链。

“这是蓝钻。”侯赛因用颇具权威的口气说。

“蓝钻！”修表匠再次向项链投去欣赏的目光，“你是要卖掉它？”

侯赛因点点头。“我要尽快卖掉，我需要钱。”

“这是自然。现在没人不需要钱。”

“这钱是用来帮他们的。”他说。

听到这里修表匠有些糊涂了。这个年轻人的表情脆弱又绝望。显然他非常在意要帮助的“他们”。

“我会尽我所能，”他说，“我可以安排卖掉这条项链。在那之后，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那些人……”

“谢谢。”侯赛因说。

“我会给我的朋友打电话，看看他能做些什么，”他说，“中午闭店时，我们可以一起去见他。不过，要是你不打算买我的东西，我就要开始工作了。十二点再来吧。记得要准时。”

“我不会迟到的。”侯赛因承诺。

他在城市里闲逛，消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喝了两次咖啡。这种花钱的感觉挺奇怪的。一阵羊肉的香气传来，他备受诱惑，买了些土耳其烤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这可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吃肉。

他回到钟表店，几百块钟表的指针都即将垂直。他迈步进去，它们开始报时。修表匠已经准备好。“我找到人了，”他说，“或许卖不到理想的价钱，可今天就能成交。”

这个年轻人用卖项链的钱帮助别人这事很让他感动。看到他，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也当兵了，不过正在这座岛的另一边。 

他们在城市里穿行，侯赛因说明了他需要这笔钱的目的。

“我的朋友肯定有门路。”修表匠说。

他领侯赛因走进一条小巷，来到了一家昏暗的小咖啡馆。里面烟雾缭绕，一个面色苍白的胖子独坐一桌。其他人大都三五成群，或是玩牌，或是高声交谈。

修表匠大步向那个胖男人走去，同时示意侯赛因跟上。他们坐在了那张桌子旁。那男人大约六十岁，留着浓密的灰白胡须，和人说话都不看对方的眼睛，一直冷漠地盯着前方。侯赛因怀疑这人是个瞎子，不然怎么对一切都毫无兴趣。但是在看到钻石时，他的表情变了。

“把东西给我，别叫其他人看见。”

侯赛因从桌子底下把项链递给他。钻石在那个男人的摸索下发出轻微的丁零声。他觉得他一定是个瞎子。

“两万。”他说。

“两万？”侯赛因难以置信地重复。这可是一大笔钱。

“他说的是土耳其里拉，”那个修表匠小声说，“大约是五百塞浦路斯镑。”

侯赛因重复了一遍。他不知道够不够。

“我只能出这么多。”那个人说，目光依然飘忽。

“这笔钱不是为了自己。跟他说，侯赛因。”

“有两个家庭，一家是希腊族，另一家是土耳其族，一共九个人和一个婴儿，需要安全通道离开法马古斯塔。”

“可法马古斯塔已经没人了，只有土耳其士兵。”那个人生硬地说，语气不容辩驳。

侯赛因没说什么。这个人冷冰冰的，不是那种任由别人与他争辩的人。

修表匠转头看侯赛因。“但这怎么可能……”他说。

侯赛因摇摇头。他不愿解释。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保持警惕似乎更安全。

“我希望把他们安全接出来。就是今天，”他小声说，“可以来尼科西亚。”

“这十个人到底是谁？”修表匠问。

这个老人忽然起了极大的好奇心，问了许多问题。侯赛因急于行动，他在这家咖啡馆里坐得越久，撤离就越迟。

那个胖子向前探身，第一次直接与侯赛因说话。

“传言那里有地雷，”他露出了一口肮脏的牙齿，“所以费用不便宜，正好是这些宝石的价值。”

侯赛因本来盼着能剩下些钱。离开法马古斯塔后，他们需要生活费，可他似乎一次只能解决一个问题。

那个胖子在桌下紧紧攥着钻石。他在修表匠耳边说了些什么，侯赛因听不见。

修表匠示意侯赛因该走了。那个胖男人轻轻一扬下巴，一个站在门边放哨的人走过来，与他们一起离开了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