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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侯赛因来到海滩,他知道那些日光浴床已无关紧要了。尽管土耳其人同意停火的消息已经传来,日出酒店前的这片区域还是一片萧条。

这片空荡荡的沙滩上只有一个人,布鲁切梅耶夫人。她依然沿袭每天的习惯,在游晨泳。大海格外平静,她轻松地游着,划破轻柔的水面。

一切都和昔日的早晨没有区别。

“早上好。”布鲁切梅耶夫人已来到海滩上。

每次打招呼,他都感动于她又学会了一点他的语言。

“早上好。”他答。

他坐在沙滩上凝视眼前的一切。就在不远处,数千名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被困在了这座城墙环绕的城市里。他不知道阿里在附近,还是去了更远的战场。没有了往来车辆和游客,一切都显得平静。他躺下来,望着天空,闭上眼睛。海水轻轻地拍打着沙滩,不一会儿他便睡着了。

他的好睡眠没有维持多久。一声低沉的轰鸣声把他吵醒,他睁开眼睛,一个巨大的影子从头顶上方飘过。那是架飞机,他几乎能看到里面的飞行员。机上的标志表明这是一架土耳其战斗机。侯赛因站了起来。片刻后,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响起。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附近一家酒店的一侧轰然坍塌,沙堡也不会塌得这么快。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停火协议便被破坏。土耳其军队依旧在空袭。法马古斯塔成为他们的目标。

萨瓦斯正在工地的办公室里计算施工中断给他造成的损失,一声炸响,超过他所听过的最强劲的雷声一千倍,他连忙跑到外面的沙滩上,附近一座十层建筑被炸成了碎片,正燃起熊熊大火。

人们纷纷涌出家门、咖啡馆和商店。和萨瓦斯一样,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架土耳其飞机已经飞远了,可危险还未远离,几分钟后,所有人都醒悟了。飞机很可能会再回来。

萨瓦斯需要去趟日出酒店。他锁上办公室,加快脚步沿海滩步行。土耳其人应该不会向海里扔炸弹,这可能是最安全的路径。

平日里大厅一派喧忙:接待台后四个笔直的工作人员,身着制服等着运送行李的行李搬运工,为客人恭敬开门的门童,忙着擦亮巨大的盆栽植物的女清洁员,还有大厅右边露台酒吧里满满的客人,来来往往。

如今,整个大厅里只有一个人。科斯塔斯。他正在接待台后面翻看记有客人姓名的大账簿。他一抬头,看到了萨瓦斯。

“我想酒店已经空了,”他说,“我肯定所有客人都走了。”

“所有账都结清了吗?”

“有些没有。”

“什么意思……”

“人们唯一感兴趣的事是尽快离开这里。”

“你没把账单给他们吗?”

“帕帕科斯塔先生,这里乱成了一锅粥。我准备好了账单,可所有人都只顾着离开。”

“他们都结账了吧?”

萨瓦斯抱起胳膊等待回答。这足以表现他的不满。 

“有些人把钥匙往接待台上一扔就走了。女服务员告诉我,几乎每个房间里都有客人留下的东西。他们肯定会再回来,取走他们的东西,再付清欠钱。”

科斯塔斯合上账簿,把两把房间钥匙挂在他身后的挂钩上,抬起接待台的活板,走到大厅里。

马科斯出现了。他看起来十分冷静。一连几个小时他都在帮忙组织客人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萨瓦斯看到他,灰心地说。

“也不尽然,”马科斯道,“布鲁切梅耶夫人还在。我带她去了夜总会。那里是地下,很安全。”

“她不想走吗?”

“是的,她没这个打算。”

“这是一座不倒的建筑,”萨瓦斯骄傲地说,“土耳其人别想用一颗炸弹就把它炸毁。”

“希望你是对的。”

“你见过我妻子吗?”萨瓦斯说,他现在想起了他的妻子。

“今天没见过。”马科斯老实答。

离开之前,萨瓦斯又和科斯塔斯谈了几句。

“你能想办法留一些最基本的工作人员吗?这一切结束时,我不希望重新开业的时候人手不够。”

“可很多人都去打仗了……”

科斯塔斯还没说完,萨瓦斯就转身大步走出了酒店。

他沿沙滩返回了工地办公室。电话又不通了,他只好开车回家,去给妻子讲讲都发生了什么。

阿芙洛狄忒在公寓里听广播,她听说了停火的消息。空调嗡嗡响着,她还不知道事态的最新进展。

她把那颗珍珠拿在手里,用指尖把玩,在手心里滚动,欣赏着它的小巧之美。她不时看向窗外,街上的建筑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目。那天下午酷热难耐,柏油路面都被烤化了,路标似乎被晒弯了,大多数人都留在室内躲避着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