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如何让打一个通向世界另一边的洞(第2/2页)

棺木入土后,我觉得亚当调整了下身体的重心并用一只手遮住了脸,肩头开始不停地抽动起来。我知道他此时想一个人待会儿,可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拉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我的举动,他吃惊地看着我,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眶完全没湿。原来他是因为笑得合不拢嘴,所以才用一只手去遮住自己的嘴的。这回该轮到我吃惊了,我双眼圆睁地看着他,警告他赶快别笑了,他这副模样被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更何况那些照相机还正对着他咔咔闪个不停呢。可跟他一样,我也觉得眼前这一切挺好笑的。不过,在他父亲的棺木入土时大笑可是最最最不合时宜的。但正因为如此,我反倒更忍不住了。

“你刚才在笑什么?”人群散去后,当我们挤过那些前来悼念的人向汽车走去时,我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拉维尼娅和亚当根本不想坐在同一辆车里,所以拉维尼娅——此次葬礼的丧主——和莫瑞斯以及他们的孩子坐在前面的一辆车里,而亚当和我则坐在另一辆车里。开车的仍是一如往常默不作声的帕特。名义上来讲,这辆车还是亚当的,但拉维尼娅已经对此明确地表达了异议。

“抱歉,刚才我有个想法。”他又笑了起来,似乎有无穷的笑意需要发泄,“克莉丝汀,我可不会假装悲伤。我是说,父亲过世我当然很悲伤,今天肯定是个令人悲痛的日子,但我不会就此变得意志消沉,像天塌了似的,而且我也不会因为有这样的想法而觉得抱歉。信不信由你,就算你爱的人去世了,你还是可以正常地生活下去的。”

看到他如此坚强,我吃惊不小,“那你给我说说,刚才你父亲的棺材入土的时候,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笑成那样了?”

他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我刚才是在想记住他。我在回忆一些生活的片段,一些我和他共同分享的时光。这很重要,在看着装有自己父亲的棺材入土时,我得努力去感受那份失落,以示敬意……我原以为如果能想起些适合葬礼的过往时光,就算表达尊敬之情了,”他说着说着又笑开了,“但想了半天,就只想起上次我跟他说话的那个情景。就是上次在医院里见到他的那次,你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我当时就在场嘛。”

“但当保安放了我并把屋里的其他人都叫出去后,你就不在场了,当时只有我和他。我当时想让他相信我并没做奈杰尔说的那些事。我需要他明白这一点,这对我很重要。”

我点头表示赞同。

他笑了笑,说道:“他刚开始并没相信我。他说……”他又开始放声大笑了,这次弄得我也忍不住跟着他笑起来,“他说,‘我不喜欢那个婆娘。一丁点儿都不喜欢。’”由于笑得太厉害,他都差点儿没法说完这句话了,最后终于憋足了劲才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然后我就走了。”

听到这儿,我立即感到笑意全无,“他当时在说谁呢?”

他努力想让自己停下以便回答我的问题,免得笑得背过气去,但刚停了一下,便又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啊!”

我仔细琢磨了下,想找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笑点在哪里,可我表现得越严肃,他就笑得越厉害,而反过来,他越笑得歇斯底里,我就越觉得好笑。帕特围着亚当家的房子转了整整十圈,他才重新稳定好情绪加入那些参加葬礼的人。此时,因为笑得太久太猛,他的双眼红红的,正好看起来像是哭过的一样。

“我还是不明白有什么那么好笑的。”在沿着台阶向巴兹尔家的豪宅走去时,我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边说道。

我能在屋外隐隐听到人们正在屋里友好地交谈着。好像整个北缇普瑞的人都来了,而且好像总理的幕僚们也悉数到场,看来我爸爸关于巴兹尔家关系网的说法没有半句虚言。

亚当在台阶上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眼神不同寻常,他这副模样又让我忍俊不禁了。正当他看起来想要对我说什么的时候,大门洞开,茉瑞恩带着一副惊恐的表情走出来迎接我们。

“亚当,客厅里有警察。”

亚当说他打小就把客厅称作“坏消息发布室”,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以前建在这里的房子很小,这间镶有木板的屋子是那所房子的客厅,后来那栋房子扩大了三千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妈妈在这间屋里知晓自己得了癌症,也是在这间屋里去世的;同样,当听闻迪克·巴兹尔先生死讯的人们聚集于此表达哀思时,警察将身在此屋的莫瑞斯·摩菲——拉维尼娅的老公——抓捕归案,并用一辆在门外等候的巡逻车将其送至警局问话;随后,仍然是在这间屋内,巴兹尔家的人获知莫瑞斯被控十一项盗窃罪名和诈骗一千五百万欧元,其实还有五百万欧元,只是巴兹尔先生最后决定放弃起诉,所以现在对剩下的这五百万也就不予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