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 02(第3/4页)

将近下午两点,仿佛已没有大出血的危险了。克先生到他的内兄泰奥巴尔德那圈子里去找他,又去找从列日来到让娜家里小住的连襟乔治。克先生早就写信给让娜,告诉她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这三位先生到依塞勒镇公所去给孩子作登记。克先生也许不知道,这座房子位置不佳,五十年前是有名的歌星玛丽布朗的房基地,她的早逝启发了缪塞的灵感,写出了一首费尔南德和他都很喜欢的诗,他们曾不止一次互相背诵过(“显然现在说起她为时已晚/自从她去世已过了十五天……”)。离那里不远就是依塞勒的公墓,几年前安葬了一个自杀的法国人,克先生最近还满怀尊敬地去瞻仰过他的坟茔,那就是心眼实诚的布朗热将军。在咖啡歌厅唱的歌曲中对这将军大加赞赏。当时右派的议员们正阴谋酝酿一个有利于他的政变,他却临阵溜了号,到布鲁塞尔去看望患了结核病濒临死亡的情妇彭纳曼夫人。克先生觉得老实的将军在政治上是个可笑的人物,却很看重他作为一个忠实的情人毅然赴死(“已经没有你,我怎么能再活一个星期?”)。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丧气事的时候。身份登记员规规矩矩记下了小姑娘的出生情况:父亲,米歇尔-夏尔-热内-约瑟夫·克·德·克,房地产主,生于里尔(法国北部);母亲费尔南德-路易丝-玛丽-吉丝莱娜·德·卡·德·马,生于那慕尔,夫妻双方在圣让-卡佩尔居住(法国北部)。姓氏中的第一个克是正式记录在案的佛兰芒一个古老姓氏的第一个音,这姓氏在日常生活中用得越来越少。另一个完全法国味的姓氏更常用,那是由于十八世纪得到的一块领地而起的。

然而这个正式文件却跟古代或是中世纪的抄本一样,充满了不实之辞,费尔南德的名字就有两处错误。有关证人的姓名和身份的文字中,住在列日的企业家(我不知道那一年他领导什么企业,但我知道后来他经营法国酒的进口生意)乔治·德·塞·德·依男爵,尽管他的签名清楚明了,却跟他的姻亲泰奥巴尔德拥有同样的姓氏,泰奥巴尔德住在布鲁塞尔,他本人也并不是男爵。由于一种不明不白的亲密称呼,乔治算是新生儿的大舅,其实他是费尔南德的表兄,又是她的大姐夫。这只是小小的差错,或者说不过是不太精确。要是更重要的文件的话,就会让好几代博学人士大伤脑筋了。

人们请来一个新医生代替杜布瓦大夫,他仔细检查了之后,说他对产妇的情况相当满意。随后的两天安全地过去了。让娜和弗罗兰每天早上到加尔默罗会教堂望完弥撒之后,总来看望一下费尔南德,让娜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肯耽误早上的弥撒。然而到了星期四,阿洁丽太太发现产妇有点发烧。第二天克先生决定让看护每天早晚两次记录病人的体温和脉搏。他还顺手抓了一张卡片,上面不经意地印有两家的纹章,一开始就写了上一天的日期,他要逐日记下当天的温度和脉搏。后来无论是他还是阿洁丽太太对这些都记不得了。他的记录是这样的:

六月十一日早八点
晚八点脉搏3……
六月十二日早八点38.7脉搏100
下午四点39.9120
晚八点39100
中午38.2108
下午四点38.7106
晚十点39120
六月十四日早八点38.5108
晚十点39.6110
六月十五日早八点38.2……
中午38.2……
六月十六日早八点39.6130
中午38.3108
下午四点40.3130
晚九点40.4135
六月十七日早八点39.7134
中午38.7124
下午四点37.2……
晚五点39.6134
六月十八日早八点38.6130